待何华说完,皇后面上淡淡的,也没有任何表示。
荣嫔皱了皱眉对着何华训斥道:“一个小太监死了也值得这样急急慌慌的,惊扰了娘娘。”随即又转身从宫女端着的花盘中重又选了朵盛开的极好的牡丹轻轻的插进了皇后的鬓旁,说道:“钦天监那边正说着她星宿不利,她阁中又出了这起子事,还真是个没福气的。依臣妾之见,还不如早早的打发了出去,省得将霉气留在了宫中。”
皇后与皇帝大婚十年膝下唯有一个长公主和怡帝姬,之后却一直再无所出。这些年来萧家也是选送了大批适龄的亲信之女送进宫中,可是皆无所出,才是最令太后和萧家忧心的。荣嫔也是其中之一,荣嫔的父亲赵之信是皇后父亲萧霆麾下的一员大将,赵家祖祖辈辈更是萧家的家生奴才,七年前选秀时,萧家便安排了荣嫔赵含彤进宫。荣嫔与贤妃同时入宫,但荣嫔容貌并不算出色,只能称为清秀,而容颜绝色的贤妃却是独得君恩,让荣嫔恨之入骨。后来皇后发现她嗓音极有特色,特特请了江南的名家教唱小调,荣嫔下了狠心的学,将简单的江南小调唱的是极尽**悱恻,又经皇后安排,终是得了皇帝的喜爱。可是荣嫔为人却是肤浅傲娇,除了皇后,谁也不放在眼里。而贤妃七年来不仅君恩不减,诞下从容帝姬后,更是宠冠六宫,封为四妃之一的贤妃,更是赐住一品夫人才能居住的毓庆宫,而荣嫔却只得了嫔位,随着年岁见长,宫中又进了好些新人,皇帝便也越来越少去荣嫔处。因此对贤妃亲妹的傅子衿的入宫更是坐立难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皇后仿似没有听到荣嫔说话一般,只是静静品茶,却是皇后身边的心腹刘嬷嬷抬头斜眼看了荣嫔一眼,开口道:“荣嫔这说的什么话,傅贵人现今已入了宫,又是贤妃嫡亲的妹妹,皇后娘娘这次也是怕她冲撞了天运,才让她暂时在自己阁中静养。”
荣嫔见状忽是一愣,随即满脸含笑道:“是是,娘娘宅心仁厚,臣妾这不是就随嘴一说。娘娘近日凤体违和,这事儿就交给臣妾去办吧。”
“即是如此,便悄悄儿处理了便是吧。”皇后抬手扶了扶鬓边新簪的牡丹,淡声道。
“娘娘,实在是...”何华吞吞吐吐不知怎样开口。
荣嫔转头瞪了何华一眼有些不耐烦的道:“娘娘都这样吩咐了,去办了就是,还杵在这儿做什么。”
见何华一脸欲言的表情,刘嬷嬷却是心下有了疑惑,开口道:“还有什么?”
何华抬手擦了擦额边的汗珠,尽量压下心中的不安道:“淹死的小太监是原来镜花阁中的永乐,”何华顿了顿再接着道:“有人看见他昨天深夜偷偷的溜回了镜花阁,今天一早给镜花阁送饭的小太监就来报,说他在莲花池里淹死了。死的时候手里还紧抓着一个纸人。现在宫里都在谣传说,镜花阁前日闹鬼之事就是永乐在装神弄鬼。”
荣嫔一听急道:“死就死了吧,抓了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要紧,早些把人拖了出去,不就结了。”
皇后对荣嫔的惊慌有些不耐,却是端起茶盏轻轻的闻了闻淡淡问道:“贤妃近日在做些什么?”
乍听皇后所说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却是让听着的荣嫔心里一明,低低道:“死了个小太监是小事儿,而宫中这风言风语却是已经传了个遍,只怕皇上回来以后要是追查起傅贵人封宫之事,有人吹了耳边风,皇上就要生疑了。”
皇后闻言这才轻轻的点点头,放下茶盏道吩咐道:“既然这小太监死的有古怪,就叫内务府好好的查一查吧。只是本宫最近身子不适,荣嫔你就领着他们把这事儿查个明白吧。”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说道:“听说太医院的梅华生医术是极好的,不妨多请一位太医,一同查吧。”
荣嫔眼中却是有丝丝阴郁一闪而过,转头对皇后道:“娘娘说的极是,臣妾遵旨。”
随即何华也是对皇后磕头告退后,便随荣嫔一同离去了。
皇后微微偏头看着荣嫔的背影,面色沉静如水,却是心中有丝不安。
第二日,皇后刚用完早膳没多久,就见荣嫔带着身边的杜生急匆匆的来了。
待刘嬷嬷伺候完皇后漱口后,皇后才问道:“怎么了?”
荣嫔恭敬的回道:“回娘娘,今日太医已证实淹死的永乐在死前曾服用过五石散,臣妾不敢耽搁,特来请旨,搜查镜花阁。“
皇后突然坐直了身子,眼神忽地一沉,厉声道:“大胆!”
荣嫔身上一抖,还是继续道:“两位太医都已验证过了,确是五石散无疑。宫中严禁使用五石散,臣妾切记不敢忘,今日查出永乐死前已经服用五石散月余了,臣妾知道兹事体大,不敢私自做主,特来请皇后娘娘定夺!”
皇后看了面前的荣嫔一眼,眼里的神色深不见底,让人猜不出心思,皇后吩咐道:“摆驾镜花阁。”
当皇后带着一众嫔妃一行人浩浩大大的到了镜花阁时,子衿正在研究一局棋谱残局。皇后在荣嫔的搀扶下径直走到了阁内正座坐下,其他嫔妃也是各自坐了皇后两侧,子衿缓步往前看见有三人跪在厅中的人,却是原来她阁内的小太监同喜和两个小宫女香桃和香雪,子衿按足礼数的屈身行了礼:“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皇后看起来有些疲色,反而是身边的荣嫔精神奕奕的坐在一边的矮凳上,还没待子衿起身便扬声道:“傅贵人看来精神不错啊,之前还原以为你病着,没想到如今居然敢瞒下这么大的事情,莫不是傅贵人以为有贤妃当靠山,就不知道还有皇后娘娘了吗。”
荣嫔这话说的极是犀利,阖宫觐见时子衿就见荣嫔对贤妃的挑衅,对她颇有印象。子衿跪着微微一笑道:“荣嫔娘娘说笑了,臣妾初入宫中就得贤妃娘娘再三提醒,皇后娘娘是**之主,母仪天下,臣妾等都是仰仗皇后娘娘的福泽,臣妾怎敢有此大逆不道的想法。”随即又将身子更低了低却不卑不亢的对皇后道:“臣妾愚钝,不知所犯何事,还请皇后娘娘示下。”
“傅贵人好一张利嘴,在你阁内居然有人胆敢使用宫中禁药!既然贤妃对你多有提点,难道你不知道这事儿是宫中的忌讳?!”
子衿抬头回道:“荣嫔娘娘想必有误会,臣妾自进宫后便大病一场,前日还遇阁中闹鬼之事,这镜花阁也是从外落了匙,阁中诸人都不得外出,臣妾更是从未听闻禁药一事。”
荣嫔正要说话,却听皇后道:“傅贵人先起来回话吧。”
子衿正要起身,却见原来阁中的一个小宫女香桃突然扑了出来,跪倒在皇后脚下,肩膀微微颤抖道:“奴婢死罪!奴婢曾撞见过永乐服食过不知名的药粉,也曾问过他,但他说那几****头疼的厉害,药是贵人小主赐给他的,说是有安神止疼的功效。奴婢虽心中有疑,但也没有再做多想。今日皇后娘娘问起,不知那是否就是禁药,可是奴婢却是不敢再隐瞒了。”
此言一出,阁内众人更是大惊,皇后沉着脸看向香桃厉声问道:“大胆奴才!你可知污蔑宫中妃嫔是死罪!”
香桃一听身体猛的一抽,抬眼望了望子衿,便将头伏底了一些道:“奴婢不敢!奴婢也不知小主赐给永乐的到底是什么,只是奴婢也曾见过小主服用相同的药粉!”
子衿像是被雷击一般,脚步不稳,若兰和依霏见状忙上前搀扶住了子衿。
荣嫔见状却是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对皇后道:“皇后娘娘,五石散珍贵无比,不是一个小太监能轻易得到的。臣妾正思量着这五石散的出处,现今便有了答案。”复而荣嫔又转身对子衿呵斥道:“大胆傅子衿,竟敢在宫中服用此等秽乱**的五石散!”
子衿面色瞬间一白,言语迟歇道:“臣妾并没有服食,更不知…不知什么五石散。”
皇后斜眼打量了荣嫔一眼,又看了看面前脸色发白的子衿,对子衿说道:“有无服用太医一验便知。”随即对身边的郑太医使了使眼色,郑太医立即上前对子衿行了一礼道:“小主请伸出手来,让微臣为您验明。”
子衿却是猛的从若兰怀中抽出手,退后两步望向皇后道:“皇后娘娘,臣妾没有!”
“有没有,太医一验便知,傅子衿你言辞闪烁,又极力避开查验,不知是否是你心虚?”荣嫔咄咄逼人之势让皇后皱起了眉头,皇后看向子衿稍缓了语气道:“傅贵人你不必害怕,今日之事,经太医查验后自可分晓。若是真有人冤了你,本宫决不轻饶。”
子衿却像是受惊的小鹿般,泪水充盈了她美丽的双眸,她语带悲凉的说道:“皇后娘娘,无凭无据,仅因为一个宫女的话,就要让臣妾当着这些下人的面查验。臣妾虽卑微,却也是知道身为宫嫔,名节有多重要,无论今日之事如何,臣妾以后又要在**之中如何自处呢?”
皇后闻言冷眼看着子衿,正想出声,却见子衿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猛的冲向了阁内的一根梁柱,众人见状皆是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