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圣熙默默的看了他一眼,自觉现在面对他是一件麻烦的事情,转身就走,风轻云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站住!”
她眉头一皱,站住了,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应付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往事她不想再提,但是想骗过眼前这个人也不是太容易的事情,真是麻烦。
风骋驰走到她面前,目色深沉如水,安圣熙看着那样的眼神心底一沉,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笑眯眯的看过去,片刻后,风骋驰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送你回青园,这个人先安置在这里,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安圣熙松了口气,跟在他身后默默的朝青园走去,阳光灿烂澄澈的像白色的水晶,疏疏的洒在他身上,让人觉得既温暖又遥远。
如果不是他牵着她的手,如果不是偶尔彼此之间的依靠,他至于她大概会变成比普通朋友更加陌生的关系。
在遇见他之前她的生命里只有两种人存在,一种是敌人,另一种是仇人,只有这个人她无法界定,也不想界定。
青园里依旧安静沉寂,他们默默走到二楼,大厅里站着一个白衣少年,看见安圣熙他们扬唇一笑。
“老大,你回来了。我可是听你的话,一直守着里面的人来着,现在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吧。”
安圣熙走过去在宽大的藤椅上坐下,红色的纱裙上双手交叠轻放在膝盖上,火红与白雪交融,灼烧着他人的眼睛。
风骋驰看着那双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不自觉的眯了一下眼眸,看着那人靠着藤椅,挑起狭长好看的凤眼,狐狸一样的看着一旁的沈银河,他心里一动,知道这是她高兴到极点时才会露出的神情,对于房间里那个人的身份便有了察觉。
“你不觉得里面那人长的与我相似吗?”
“觉得!”
“那就是了,这还猜不出来?”
“所以?”
“他姓安,叫央熙。”
沈银河怔住了,片刻后不由得“啊“了一声,安圣熙、安央熙,那这个人不就是老大的家人吗?
“老大,那你还舍得丢下他,一走就是三个月?”
从救下这个人到她再次出现整整三个月,这个孩子可是重伤,说是命悬一线都不为过,老大也太不经心了吧。
安圣熙看着那张紧紧关闭的门眼中泛起一丝无奈,她就是舍不得才不能不走,频阴谷的那一幕对她的震撼太大了,她无法想象那样事情再出现一次会如何,但是她比谁都清楚,那样的事情在现在这个世界随时都可能再发生,安央熙他能躲过一次,却未必能躲过第二次,除非他这一生都留在她身边哪都不去。
她摸了摸腰间的小袋,冰凉的触感不断从指间蔓延开来,稍微定力不好,就有被它刺穿心扉的危险。
掏出那颗冰蓝色的水晶,光晕乍现,强大的魔法瞬间在大厅里掀起层层看不见的波涛巨浪,风骋驰冷哼一声,运转周身法力,定住身形,一动不动。沈银河来不及反应被那股波涛推出数米远才堪堪定住身形。
波涛巨浪中红色的火焰肆无惧惮的燃烧着,放肆的笑容像最灿烂的妖花,他们看着那样的笑容不禁在心咒骂了一句妖孽。
安圣熙得意的说道:“沈银河,我不舍得,我太不舍得了,明白了吧?”
沈银河苦笑了一下,所以这就是答案,你要他活下来的时候无人敢轻视,无妖敢靠近,便是深海冰原的蛟龙内丹都取来了,真真是好大的手笔。
“明白了,明白了,明白了,你就收回去吧,老大。这东西威力太大,小的修为薄弱,不要难为我了!”
安圣熙一皱眉,冷冷的说道:“为什么要收回去?我还等着你炼化它,给央央做成个护身符呢。”
护…护身符?!
这一次沈银河真的是无语了,他们老大的概念里大概没有奢侈这一项,护身符?亏她想得出来,那可是蛟龙内丹,攻击力和防御力都是举世无双的,指望他来炼化,下辈子吧。
“老大,我觉得这宝贝你既然决定送给小少爷了,还是由他裁夺比较好,您说呢?”
至于小少爷是想清蒸还是红烧那就与他无关了,沈银河一脸谄媚的看着安圣熙,却听见一旁的风骋驰低声冷笑,那声笑压的他小心肝一颤一颤的,抬眼望去,看见一双清冷的眼眸,立时改口。
“当然,能为小少爷服务是我的荣幸,我这就去炼化它。”
安圣熙将蛟龙内丹装进小袋里,顿时光华内敛,将它扔给沈银河,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捧着离开了,不由得笑出声。
风骋驰摇了摇头,他对沈银河没有太多敌意,顶多就是看不惯他那些奸猾的心思,偶尔被安圣熙的不良嗜好传染一下,忍不住想整他,就像刚才她明明有能力炼化蛟龙内丹,却偏偏将它丢给了沈银河。这个人喜欢为难别人的习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
“怎么了?”
安圣熙察觉到他的目光,不解的问道。
“没事,你休息吧。我走了!”
风骋驰不想过多的解释自己无关紧要的想法,尤其是那些因为她的行为而无端升起的胡思乱想。
安圣熙看着离去的身影不由得皱了一下眉,自从频阴谷归来以后这家伙的行为越来越怪了,不过现在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她修长的食指轻轻地敲打着额际,沉思了片刻后,不由得叹了口气。
沈银河问她为什么舍得丢下安央熙消失三个月,其实除了她不想再次失去他,而去做了一些准备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她的手紧握着房门把手,静静的站了很长时间才有勇气推开门,她的小少爷大概不知道,每次来见他对她而言都是极大的挑战,因为她不敢想象,倘若她晚一步赶到频阴谷会怎么样。
其实,明明有机会早一点找到他的,她却没有那么做,置他于险地的人何止莫成桑一个?
门终于被打开了,她却怔住了!
水晶一样的光线里病弱的少年依着床头默默的看着她,修长的腿掩藏在白色的被单下,但是脚却不安分的动几下,见有人进来停了一下,漆黑干净的眼眸在那样的光线里因一丝困惑而显得格外澄澈。
堪堪打了个照面,安圣熙只觉得心底一紧,她甚至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脏因为不堪重负而发出了“咯噔”一声响。
少年木然的看了她片刻,漆黑的眸子一下子睁得瞠圆。
安圣熙的手还紧紧握着门把手,汗湿的掌心贴着冰冷的金属她却分不清到底是冷还是热。
“安圣熙?”
少年略微沙哑的声音传来,短短的三个字,十分的不确定,她顿时只觉得心中无比酸涩,那股酸涩蔓延到鼻头却被她硬生生压制住,声音里不带一丝异样的回答了那份不确定。
“嗯!”
少年依旧木然的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里一片兵荒马乱。
“安圣熙?”
她垂下头,不敢再看那双眼睛,只觉得自己罪虐深重,万死难辞其咎。
“嗯?”
少年掀起被单,赤脚踩在地板上,却因为重伤和长久卧床的缘故而跌掉,但是他毫不在乎,直直的看着门口的身影。
长发红裙的女子是他陌生的,但是眉眼之间的神情是他熟悉的,每一次她做错什么事情的时候,即便父母不训斥她也是一副低眉顺眼,伤心到随时都会落泪的神情,可是,只是这样还是不够的。
“安圣熙?”
安圣熙深深地吸了口气,紧紧的闭了闭酸涩的双眼,抬眼望去,直直的对上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眉眼。
笑,从嘴角蔓延。
直到来到他身边。
纤细的双手捧着他温热的脸,额头相抵,长发轻拂动,有些微沾染上他的脸,彼此的呼吸相纠缠。
他听见她说。
“我在!”
所有的感情如洪水决堤,他忍不住全身战栗,扑到她怀里将紧紧扼制在自己双臂之间,温热的触觉,活着的证据,清楚明白的告诉他这个人现在就他怀里。
安圣熙被这个还没有真正长大的少年环腰抱着,却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无比瘦小,第一次知道自己可以依靠一个人,可以把全身的重量交付出去,哪怕他还只是个少年,哪怕这个少年正在她怀里哭得一塌糊涂,哪怕他甚至没有真正长大!
“我在这里,没事了。没事了,央央,没事了。”
这个少年紧紧的扼制着她的腰,伏在她肩头,泪水不停流,****他的脸颊,****她的心扉,他在战栗的时候她何尝没有发抖,他嘶哑的宣泄哭泣的时候她却不敢让声音有一丝异样。
因为他的崩溃时一时的,而她若崩溃了,却不知何时才能从混沌中挣脱。
少年不知哭了多久,宣泄才渐变成了抽泣,一顿一顿的,慢慢停了下来,她就被他抱着,他就伏在她肩上,坐在地板上感受着彼此带来的温暖。
她贴着他的耳朵,低声呢喃:“身上疼吗?”
她的呼吸有淡淡的桔梗花的香味,在他鼻息之间萦绕,他想起迷离中闻到的那股味道,莫名的安定了下来,小声的回道。
“一点。”
安圣熙轻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背,像安抚一只小猫。
“饿吗?”
他点点头。
“饿。”
安圣熙嘴角泛起一抹微笑,放松了身体趴在他肩上,少年的肩膀已经有了男人的宽广和厚实,属于他特有的气息正在形成,犹如深山雪涧,干净出尘。
“那就吃饭,乖乖的在床上等着。”
少年摇了摇头,不动。
安圣熙的手不客气的在他腰上狠拧了一下,另一只手掐住他的喉咙,将他那张清俊的脸逼到眼前,微笑着低声说道:“安央熙,不听话的代价很大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