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过了多久,队伍还在缓慢而有序的前行着,她身上的痛在一点点的消散着,凌乱的思维渐渐清晰,她依旧蜷缩在被褥之间,坚硬的贝齿轻咬着食指指尖,心里默默的念叨着。
那个人不可能出现的,至少现在不可能。可现在属于的魔力竟然能出现在频阴谷,也就是说当初的封印快要克制不了他了。
“烦啊……”
安圣熙忍不住哀嚎了一声,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马车似乎停顿了一下,安圣熙睁开眼眸,风骋驰坐在一边,黑色的长袍已经换下,身上是一袭白色的劲装衬得这人清俊如画,夕阳橘色的光线在马车摇曳,在他身上镀上一层少有的温柔,他的手细长,抚在她的鬓角,慢慢的滑动着。
“你的伤没事了?”
她翻个身,正对他,修长的手揪着他的衣领将人拉近,四目相对,他眼中溢出一抹笑意,三月穿花拂柳般温柔。
“嗯”
安圣熙松了一口气,松开了双手。
风骋驰看着她纤细的手指在橘色的光线里划出悠然的弧线,指间凝着一点圆润,不自觉的伸手接住,圈在掌中,拇指微微摩挲着她的手背,一股柔软在心底蔓延开来。
安圣熙低声说道:“离青园还有多远?”
“入夜后便可赶到。”
“嗯”
她动了动酸疼的身体,骨子里的困乏一点点的泛上来,风骋驰的手伸出将她揽起时她只是默默的看了他一眼,眼中泛着三分困惑。
风骋驰抵着她的额头低低呢喃:“好好休息,那两个人一时半会都死不了,有沈银河守着呢。”
她点了点头,靠着肩膀陷入无边的梦境里,梦境中一片静谧,有深山幽涧的清爽气息在鼻息之间慢慢萦绕着。
风骋驰看着她平静的睡颜无奈的叹了口气,未免也太相信他了!
她的脸就贴着他的肩膀,消瘦的下巴和修长的颈项因为他的臂膀而微微弯曲着,像一只无辜的天鹅,因为重伤而苍白的脸就像旷野里纷飞的雪,在橘色的光线里有不可言说的脆弱,无端勾/引着他的指尖贴上她的下巴抚上她的唇,任由娇软的温热在他心底造成一阵酥麻。
手指沿着她的颈项滑到衣领处,停顿了一下,手指一挑,勾着衣襟处的缎带用力一扯,绯红的衣衫飘落露出玉似的肌肤,他的指尖触到那一丝温热时瑟缩了一下。
风骋驰收回手轻笑了一下,他现在才知道是男人就有戒不掉的瘾。
他戒不掉的就是她!
所以,快点完事吧!
他对自己说一旦他控不住自己或者她突然醒过来,现在的情形对他们谁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风骋驰闭了闭双眼,尽力消散心底的荼蘼后扯开她的衣衫在心脏的部位看到暗黑魔法的残余,纠结的黑色脉络已经不具有任何魔法阵的形态,只是缭乱的铺展着,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蔷薇,夜的蔷薇。
风骋驰皱了皱眉,直觉告诉他与其说这是黑魔法的残余倒不如说更像是谁留下的烙印。
他抚上那朵蔷薇冷笑一声,这就是我们能逃离频阴谷的原因吗?
大约是因为冷,安圣熙的身体瑟缩了一下,他的臂弯一沉,看到她的手搭在他的胸口,胸口上有些微金属的冰冷,那是先前从她头上扯下的缎带。
他深吸了口气,将她平放在被褥间,手上魔法流窜贴近那朵蔷薇,直到那丝暗黑的魔法残余消散露出它的本来面貌。
复杂的构造下,是最简单的远程感应术!
他眸子顿时变得阴沉起来,竟然有人想监控她的行踪?
“痴心妄想!”
阵法在他掌下变得模糊,一瞬间的化作点点星屑,消于无形,原来的黑色蔷薇下是她温热如软语的肌肤。风骋驰轻笑了一下,轻手拢起她的衣衫,系上领口处的缎带,一切恢复如初,唯一恢复不了的是他阴晴不定的心绪。
车窗外,夜色初临。
车内,他盘膝而坐,软玉温香在怀。
她的脸贴着他的肩睡得安稳,他的臂膀环着她的人宛若城墙。
难得的静谧却没有持续多久,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风迎面吹来,风骋驰掀起锦被蒙住安圣熙,回头给来人一个肃杀的眼神。
马车外,沈银河一脸震惊的看着风骋驰,怒指着他手不断的抖啊抖。
“风骋驰,你这个……”
一道寒光掠过,沈银河迅速后退,风骋驰已经放开怀中人跃下马车,冷冷的看着他。
“不要吵!”
沈银河看了一眼马车上睡得香甜的人不再作声,转身朝附近的侍卫走去,逐一吩咐一些琐碎的事情。
风骋驰站在马车外盯着青园的大门陷入沉思,他们已经脱险,但是为什么他心底总有种不安在盘旋,安圣熙救回来的那两个人是什么身份?频阴谷里隐藏在暗处的人倒是是何方神圣?他们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又能持续多久?
安圣熙,我等你告诉我!
他抱起马车里熟睡的人走向青园的时候心里这样想着,青园里竹影摇曳,雪色在幽寒的潭水上浮动飘落,水面映着竹影,延长它原有的秀颀,因为他们远行归来驻守的侍卫早已经撤下,喧嚣远离,心底一片宁静。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他没有等到她的回答!
晴空万里的朝阳下,整个青园都陷入冰冷的死寂里,积雪初融,寒风料峭,而比这更让人觉得阴寒的却是风骋驰的脸色。
他静静的坐在安圣熙柔软的躺椅上,修长的手指轻转着手中的青瓷瓶,他的手白皙捻着那只瓶子的时候,青与白交映,如雪如玉,如琢如磨,但是他人一想起这只手平日里的所作所为都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沈银河?”
沈银河端起杯子悠然的饮下一口茶,茶色纯净,茶味醇香,他默默的赞了一句好茶,这才慢悠悠的看向风骋驰。
“怎么了?”
风骋驰捏着那只瓶子就像是捏着沈银河的脖子一样,暗藏内力。
“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银河笑了一下,眉眼疏朗、笑意丛生。
“风骋驰,风少爷,我是老大的下属,不是你的!我的所作所为只对她一个人负责,只由她一个评断!”
风骋驰眉眼一挑,手中的青瓷瓶“啪”的一声碎了,露出一粒玉似的药丸,清淡的药香无声的在室内萦绕,他闻着那股味道只觉得心里堵得慌,恨不得将那个已经杳然远去的人儿抓回来蹂/躏一番。
沈银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你知道吗?昨天晚上你离开青园后老大亲自去地牢下的令,她救回来的任何人不得靠近、不得伤害!”
“对了,那小子现在就在老大的闺房里,她可是要我不惜一切代价救活他!”
“这个人的身份,你不好奇吗?”
风骋驰将手中的碎瓶和药丸一起丢到躺椅上,眸色深沉的看着沈银河,这个人一大早跑来告诉他安圣熙远行的消息,不就是想看他着急慌乱吗?
未免太小看他了!
“沈银河,收起你的小算盘。我只告诉你一条,如果她房间里的人死了,你万死难赎!”
说完,站起身走了!
沈银河怔了一下,这话说的真的过分,有他在怎么可能让那小子死,他不解的只是老大为何会如此重视这个人?
“老大,你可一定要快点回来啊。”
青园外,风骋驰心里想的也是同样一句话,安圣熙,你最好早点回来,否则……后果一定很严重!他一拳砸到墙上,心里到底是气愤难平。
受了那么重的伤,她连一刻都不愿停歇,连一个交代都不愿留下就这么消失了。
虽然一早就知道这人没心没肺,但是没想到她这么没心没肺!
四年的时间,他留在她身边四年了,她竟然可以这样敷衍对待,不,她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安圣熙!”
心海生波,怒意翻腾,微小的恨意也能衍生为参天之树,根深千丈,脑海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回荡,从微不可及的呢喃渐渐清晰起来。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他的身体一僵,体内一道魔力不受控制的破体而出,沿着他的指尖凝聚,化作耀眼的魔法阵直直的冲向安圣熙在青园的房间。
霎时间,房屋的玻璃震碎,水晶一样的残渣在空气中飞舞,跌落,叮叮当当的声音犹如碎玉,却震惊了他的心神。
“风骋驰,你疯了!”
沈银河趴在二楼的窗台上,踩着满地的对玻璃对他怒吼。
风骋驰看着墙跌落在尘埃里,他在做什么?
那个可怕的声音还在,只是变的很细微,幽幽的在脑海中回响。
“杀了她!”
风骋驰眼中双眸深深地吸口气,问道:“你是谁?”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下,森然的笑了。
“我是你!”
是我?
风骋驰放下手掌,凝视着掌心残存的黑**法的痕迹冷笑了一声,慢慢的说道:“你不是,不必否认。我知道自己的心思,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会做什么事。”
“是吗?”
那个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就像是听见一个笑话,既不急着反驳也不加以可能,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说道:“那么请问你体内那道暗黑魔力从何而来?”
风骋驰用手压制着不断狂跳的心脏,那颗心里有着止不住的杀意在翻腾,他不知道那股魔力从何而来,但是他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声音因何存在。
“你是频阴谷里的那只妖兽?”
那个声音顿了一下,邪斯的笑声终于泛滥,风骋驰听着那样的笑声没有动弹,大概是因为它在他体内,他轻易感受到那股莫名的悲伤。
妖兽也有情绪的吗?
“你很聪明!”
果然如此,风骋驰松了一口气,一个已经死去的妖兽总不比一个活着的妖兽要好对付,大不了等到它元魂耗尽,自动烟消云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们开明兽的元魂离体之后至少一年才会消散,你觉得你在意的那个人能逃脱几次?”
风骋驰顿觉头痛,这种奸诈的类型是他最讨厌的,还是找个办法驱散它吧。
“不好意思,我在乎的人远行了,你慢慢等!”
脑海里的声音静默了一下,大概它也没有预料到还有这种情况出现,风骋驰很没良心的想嘲笑这个连死后报仇都不顺利的家伙。
“如何,你等得了吗?”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在浮动,风骋驰几乎能想象如果那只妖兽有形体的话,现在一定暴躁的上蹿下跳,可惜的是它没有,所有他能感受到的是一些微小的波动。
这么看来,它对他唯一的影响就是针对安圣熙的恨意?
“你恨得不是我,是她!”
他声音低哑的问道,却没有急着等它回答。
“为什么?杀你的人明明是我!”
那个声音笑了一下,森然而悲伤。
“你错了,杀我的人是她!还记得我的长相吗?妖兽无名、无相,什么形态都正常的,所以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直到见到她!”
风骋驰想起那张和安圣熙相似的脸庞,这一切都不会是巧合,他不相信这样的巧合!
“她是我要杀的人!”
风骋驰幽幽的叹了口气,阳光下积雪初融,他吐出闷在心口的郁结,微微一笑,眉眼清俊的看着澄澈的天空。
“你杀不了她,因为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