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这紧闭的一扇门,仿佛具有魔力般,深深吸引着陆思芊前往一探究竟。
她不是个为了满足好奇心而不顾一切的人,甚至对一切事不关己的事和人,比常人都略显冷漠,不爱追星不关心八卦,只喜欢沉浸在灵异小说的世界中和自己无边的广袤想像里。
然面此刻,她膨胀的好奇心却超乎寻常的高涨,驱使她一步步朝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走去。
高级地毯铺在脚下,让她的脚步变得悄无声息,但却仍让她感到作贼般的心虚,屏气凝神,不自觉地蹑手蹑脚。
来到房门外,陆思芊思量着该不该旋门入内,毕竟自己并未受邀,如此搪突地贸然擅闯,会不会让人觉得自己没有家教不懂礼数?
可转念又想,人家都如此放心的把她丢在这里,不予理会,应该早有预料她会对此天翻地覆的发泄吧……
嘿嘿,不理他,他敢做初一,她就敢做十五!
尽管内心的想法淡定自如,可当她伸手真正触及到冰冷的门把时,还是难免有些迟疑。握在门把上,停顿了两秒,手终究还是不受大脑控制地打开了红檀之门。
印入眼帘的是与大厅完全相反的清一色的纯白色调,让人一时无法适应这份洁白世界!
熟悉的呼吸机里传来的沉重的呼吸声,还有生命仪里发出的“嘀嘀”短波音,陆思芊侧头望去,宽大的白色双人床上躺着一个人,但她却看不到他的脸。到底是谁?
究竟会是谁独自躺在如此宽大的房间里,身边却连个照顾的人也没有?
难道自己认识他吗?可他家财万贯,又岂在她认识的人的范畴里呢?
可不知为何,陆思芊竟感到惊惶失措,心跳加速,脉搏混乱,掌心里还渗出了薄薄的密汗,双腿因为紧张而犹如灌了沿般沉重,让她杵在原地,无法动弹。
为什么她会觉得心痛?仿若刀割般,一刀一刃的割得生疼。
为什么她会心生悲怆?好似眼前病床上躺着的人是自己的至亲至爱。
忘了自己所处何处,忘了自己为何而来,陆思芊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看清这个让自己心痛悲悯的人,到底是谁?
他,应该是个家庭背景极其显赫的人吧,要不然,断然不可能住得起如此高级的总统式病房?而她,只不过是个平凡知识份子家庭里的养女,何时认识过如此权贵之人?
陆思芊百思不得其解,心痛的感觉却仍有增无减,不得不迫使她下定决心上前探个清楚究竟。
稍稍平稳了一下情绪,抬了抬脚,似乎不那么沉重了,陆思芊慢慢地向床头靠近。
可每走一步,她的心就莫名的心悸恐慌,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她真的认识这么个有钱人吗?
房间的构造面积大得出奇,相当于普通家庭的几倍,这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距离,竟让陆思芊走得沉重悲痛。
越走越近,她的心跳变得越来越快,呼吸也越发急促,感觉心脏已提到了嗓子眼。
情不自禁地,陆思芊捂住了自己的脖颈,似要阻止心脏随时会跳出来的可能。
当视线终于能看清病床上的人时,陆思芊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是他,原来是他!
他没死,太好了!
原来他们都是大难不死之人!
陆思芊不禁在想,这世界是否真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说?如果有,那他们的命运会否从此顺风顺水一帆风顺?
此刻的心情复杂难明,有获知实情的喜悦,却也有莫名的彷徨。总而言之,他能躺在这里接受治疗就证明了他已在慢慢恢复,不是吗?
在病床旁坐下,陆思芊看着氧气罩下一张苍白的脸,心情凝重。
“宁晨,我来看你了!”
“我好高兴,你也平安无事了!”
“你要好好养病知道吗?赶紧养好身子,到时就可以活蹦乱跳地跑来跟我说‘芊芊,我可以弹跳如飞了’。”
不知为何,陆思芊说着说着,竟悲伤得泪流满面。
“真是不好意思!瞧我,真没用!跟你说几句都能流眼泪,你千万要好想来哦,我等着你摸着我的头发,说一句‘芊芊,你好香’。”
门外,宁夫人谭忧不知何时已倚在门框上,听着陆思芊带着哭腔跟儿子说话,早已哭成了泪人儿。
自从得知宁晨出事的那一刻起,她茶不思饭不想,终日以泪洗面,悲痛欲绝到时常晕厥。
叫她如何不哭不悲?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二十多年的母子情深,而今却换来一个“植物人”的残酷事实,任谁能接受?
“伯母,对不起!都怪我,害您也跟着伤心流泪!”听到哭声,陆思芊寻声看到了门边的宁夫人谭忧,走到她面前,抱歉地说道。
“思……芊!”一声语重心长的呼唤,宁夫人谭忧哭着上前搂抱住陆思芊,哭声变得更加凄凉无助,听得人的心都跟着悲凄起来。
垂在身侧的两只手,陆思芊竟不知该如何放置,她错愕于伯母的失常举动,即使自己来看宁晨也不至于让她感动到放声大哭吧,还……如此亲昵地抱着自己。
这……真的让她一时接受不了,再怎么说,她们还算不上相熟。
但不管怎样,伯母伤心的哭泣还真是听得人揪心,或许这只是一个母亲看着儿子受伤,恨不能为他承担而压抑在心已久的担忧和悲伤吧。
抬起犹豫良久的手,陆思芊还是放在宁夫人谭忧的后背,轻拍着,软声细语地安慰道:“伯母,不哭了,好不好?宁晨不会有事的,很快,他便会好起来的……”
可,她的话却令宁夫人谭忧的哭声变得更凄厉,头也不抬,只管兀自地搂着她哭,颤抖的身体让人怜悯。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妈妈更是不好当呀!
想起妈妈,陆思芊的眼眶里也禁不住蒙上一层雾气,疼痛的感觉开始由心脏位置传来,忍不住伸手摁住眉心。
“静秋,如果有一天……妈妈不在了,你千万要记住!一定要好好活下来,一定要开心地活下去,要做一个坚强勇敢、洁身自爱、心地善良的好女孩!”妈妈吴陨芊忧伤的微笑在小静秋眼里,显得那般温柔那般慈祥。
然而,她却理解不了妈妈所说的“不在了”,到底是怎么个不在法,只是抬着天真无邪童真的双眸好奇地睨着妈妈,追问道:“为什么?妈妈要去哪?您不要静秋了吗?静秋会很乖,不会惹妈妈生气的,妈妈不要不在,好不好?不要丢下静秋!”
“不会……怎么会呢?妈妈怎么舍得丢下静秋呢?静秋是妈妈最疼最爱的宝贝!叫妈妈怎、么、舍、得、呀……”
尾声拖得很长,一字一顿的说出,更增添了一种无奈的悲怆,紧紧地将小静秋搂在怀里,妈妈微笑的脸庞早已泪流满面。
“妈妈,说话可要算数哦!来,我们拉勾!”从妈妈的怀里挣脱,小静秋清澈如水的眸子望着妈妈,带着不确定和殷切盼望,稚嫩的童音听得吴陨芊鼻子发酸,禁不住潸然泪下。
“好,咱们来拉勾!”伸出手,妈妈的小姆指勾上小静秋的小姆指,再把大姆指碰在一起,齐声唱着“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忘掉”,拉锯式的来回几下,话落,又齐齐放手,这就算完成了少儿间的承诺。
“呕,呕,拉勾了,妈妈不会不在喽……呕,呕……”小静秋弹跳起来,边跳边拍着小手,兴奋地如唱歌般说着。
如此的天真活泼,哪个做母亲的不疼爱不喜欢?
妈妈微笑着看着又唱又跳的小静秋,两行清泪却仍无休无止地落下。
“妈妈,不要哭,好不好?”看着妈妈流泪,小静秋心疼地用小手为她揩拭着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带着小心翼翼。
“嗯,妈妈没有哭,妈妈只是太高兴了!”怎样的心情复杂,才让妈妈微笑着流泪?
小时候的自己,解释不了,为什么明明高兴却反而让人流泪?
更无法理解大人口中所谓的“不在”,天真地以为“不在”就是出远门,仅仅只是离开一个地方去到另外一个地方那么简单。
直到长大了,她明白了,高兴着流泪,那叫喜极而泣,“不在”寓意着去往天国。
如今,妈妈真的离开她了,去了天国。
妈妈,天国的你,过得好吗?天国有没有眼泪,有没有悲伤……
“思芊,思芊……你怎么了?别吓伯母,好不好?”
宁夫人哭累了,抬眼却看到籁籁流泪的陆思芊,木纳呆滞的双眼空洞无神。她轻摇陆思芊的身体,又轻拍她的脸,焦急地唤着。
陆思芊被摇得回了神,空洞的眼里终于能够清晰地看到眼前一脸慈祥,焦急关切的面容。
竟以为是妈妈,不由分说地扑进宁夫人谭忧的怀里,喃喃地自语,“妈,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找静秋了,我好想你,真的好想好想……”
宁夫人谭忧微微一怔,她不明白为什么陆思芊会把自己当成“妈妈”,更无暇深究“静秋”是谁,或许是陆思芊的小名吧。
天生的母性让宁夫人谭忧心生怜爱,搂着陆思芊的双肩,她并无意打破她对“妈妈”的那份憧憬,无声地静静陪着她去缅怀过去。
适才看着陆思芊失神迷离的双眼,宁夫人谭忧就已猜到了“妈妈”对于她的重要,她无声的恸哭,空洞的失魂,怎样的经历才让她能够悲伤到如此?
人的感情就是如此复杂,明明不相干的两个人,却因为阴差阳错而交集在一起,情愫也在当中滋生,唤起了内心一种类似“亲情”的牵动,竟也让人心心相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