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已经尽力了’?医生,你给我说清楚,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啊?”
韩梅激动万分,从黎枫怀里跳了下来,动作迅速地走到医生的面前,揪住医生前胸的衣服,高亢有力的声音怒吼着,全然不像一个恹恹病患,震得在场的众人着实吃惊不小。
“我的意思很明了,病人已经去世了,你们可以为她料理后事了。”面对情绪失控的家属,医生早已司空见惯,他像个没事人似的冷静地宣布了杜蕾淼的陨落,一个生命就此了结。
“妈妈……别这样……”杜蕾蕊哭着上前用力扳开了韩梅紧揪着医生前襟的手。
谁也料想不到,仅仅一天之隔,便已是天人永隔。
“淼儿……淼儿……”护士们推着已盖上了白被单的杜蕾淼出了手术室,众人脸色凝重,沉默不语,韩梅冲上前摇晃着杜蕾淼冰冷的身体,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淼儿……我的淼……”伤心过度的韩梅,一口气提不上来,话还没说完,身体瞬间僵直,两眼翻白,痛苦地抽搐了几下,直直向后倒去。
“妈妈……”
“韩梅……”
“医生……医生……”
一时间乱成一团,呼叫声四起,阴霾笼罩在众人心头,心情变得更凝重,想起医生嘱咐过的话,韩梅再也受不起任何刺激,女儿杜蕾淼的噩耗无疑是致命的。
多么讽刺的人生啊!
为什么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呢?
上一秒才经历了亲人生离死别的痛苦,下一秒却又让他们陷入了新一轮的痛苦深渊,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悲痛来得太彻底,彻底得让人无暇顾及前者,却又得为后者担惊受怕。
祈祷上苍,拜托神明,祈求耶酥,希望阎王不要那么残酷,不要无情地再让牛头马面带走另一条生命。
一直站在身后无法言语的陆思芊,感觉自己就像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只有看的份,她恨自己不能说不能好好安慰大家的悲伤,可眼里的一切却早已让她看得痛心疾首、痛彻心菲,唯有在内心不断祷告韩梅能够平安无恙。
焦急的等待,痛苦的煎熬,分分秒秒就如度日如年般难耐。
最终,医生的全力抢救也没能把韩梅从鬼门关成功带回来,飘忽的灵魂随着杜蕾淼的离去而离去了。
在她离去的一瞬间,脸上竟扯上了一抹笑意,眼角还溢出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泪。
也许这是她对尘世一切的恋变不舍吧,也许是对黎枫这个刚刚相认却又得永别的儿子流下的一滴愧疚热泪,也许是对女儿杜蕾蕊无私的牺牲只为挽救自己生命而流下的一滴自责泪水,也许……还有更多更多的也许……
“妈妈……”黎枫声嘶力竭的呼唤声在医院的长廊绝望响起,带着太多的期盼,太多的希翼,却最终化成了逝者的决然和生者的痛心。
混混噩噩地出席了韩梅和杜蕾淼母女俩的葬礼,葬礼很简单,只在杜家庄的山头上挖了两个坑,便并排着把二人的骨灰按照当地的风俗分别葬了下去。
原来韩正东是提议把她们都葬在安墓山墓园里的,但杜方石拒绝了,他说韩梅生是杜家人,死也该做杜家魂,至于女儿杜蕾淼就更应该回归故里。
人死一堆土,什么荣华富贵,什么金银财宝,什么锦衣玉食,什么高官厚爵,一切的一切都是浮云,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轻轻地,我来了,然后再来一句,轻轻地,我走了,不带走一片白云。
“段寒令……”半山腰上的墓地,杜蕾蕊借疲乏之故慢悠悠地走着,远远地落于众人之后,待众人在视线中远离了,她撇头看着扶着自己朝山下走去的段寒令,正色地唤了一声。
“嗯?”或许是正在想事情,段寒令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对于杜蕾蕊突兀的叫声,只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他已听到,让她往下说。
“我有个问题窝在心里几天了,一直想问却又没来得及……你可不可以告诉我真相,坦诚布公地告诉我一切。”杜蕾蕊停下了脚步,忧郁的眸子望着段寒令坚毅的侧脸。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他脸上的表情竟因她的话僵硬了一秒,难道……他知道自己想要问他什么问题吗?
段寒令侧过头来,平静无波的双眸望着她悲伤的脸,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带着几分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继而调侃般地反问道,“怎么了,难不成你觉得我平时都在骗你吗?”
杜蕾蕊并不为他的调笑所动,依旧一本正经地绷着一张脸瞅着他,以至让他有种无处遁形的窘迫,干咳了两声,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认真,“你想问什么?”
段寒令的正经严肃让杜蕾蕊感到满意,但她却并未立马问出自己这几天藏在心里的问题,而是转身面朝山下,定晴地看了数秒,再仰起头望着浩瀚的苍穹。
今天是阴天,天空灰蒙蒙一片,就像她此刻的内心,压抑沉闷的感觉直逼心头,叫人喘不过气来。
“你说,这天会不会下雨呢?”杜蕾蕊忽然间问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来,怔得段寒令愣在原地,看着她半仰起看向天空的侧脸,清丽绝美,却琢磨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或许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没头没脑吧,她收回视线,歉意地朝段寒令笑笑,直奔主题,“告诉我小淼自杀的真相!”
她说得很坚决,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恳求之色,倒像一个命令下属回答她问题的领导。
“小淼从小就是个冷静沉着的人,我不相信她会服毒自杀!更可疑的是,难道她有先见之明,预料到自己有轻生的念头,所以一早就在自己身上藏放着毒药吗?到底是什么毒,能在短时间内要了人的性命……”杜蕾蕊的心头的确疑虑重重。
“蕾蕊!”听到她的此番说词,段寒令有些怒意,厉声打断了她,难道她怀疑警局里有人故意放毒将杜蕾淼毒死,再掩饰成畏罪自杀吗?
“我只是有太多的疑问无法解答,并没有怀疑什么,警局里不是有监控器吗?我想小淼自杀的整个过程应该会有录像存下来吧,要不,让我看看吧。”杜蕾蕊没有情绪的声音,幽远而平和。
“蕾蕊……这个问题可能有点难办。”段寒令不想她再承受任何的打击,故装为难地迟疑说着。
杜蕾蕊不以为然地冷笑了笑,在她眼里,这点小事岂是段寒令办不到的事,除非他不愿做。
如果真是他不愿意让自己知道内情,就更证明了妹妹的死,事有蹊跷,内有乾坤。
看着杜蕾蕊嘴角决然的冷笑,段寒令的心凉了半截,难道真要为了管天齐而隐瞒杜蕾淼服毒前的争吵吗?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杜蕾蕊一语直击段寒令的心窝,只见他慌神了片刻,眼神恍惚游离,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告诉我,到底有什么瞒着我?你要知道,得不到真相,我是绝对不会罢休的!”恶狠狠地撂下一句狠话,杜蕾蕊疾步朝山下走了。
“蕾蕊……蕾蕊……你听我说!事情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快步追上了杜蕾蕊,拉住她的手腕迫使她停下了脚步,面向自己,他可不想她误会他。
杜蕾蕊愤愤然地甩手,欲挣脱段寒令的牵制,却敌不过他的手力,冷嗤一句,“不是我想像的那样,那是怎样?”
“这……”这下可难倒段寒令了,该从何说起呢?
监控录像里的画面,的确是杜蕾淼从身上掏出毒药,然后服毒自杀的,身边并没有任何人,也不受任何人教唆,只是……只是……
唉,看来joney这小子是淌定这趟混水了。
监控录像里,出现了一脸盛怒的管天齐,他步步逼近绻缩在墙角的杜蕾淼。
画面里的杜蕾淼像只受伤的温驯小猫,脆弱得惹人生怜。
老实说,杜蕾蕊还从未见过妹妹有过如此小女人妩媚的一面,惹得她禁不住心疼,男人应该更无法逃过她的小鸟依人吧。
“说,为什么要调包静秋的消炎药?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到底有什么目的?药里的成份到底是什么?”怒气冲天的管天齐,大手无情地掐住了杜蕾淼的细颈,迫使她从墙角站立起来。
瞪大的眸仁中竟看不到痛苦之色,有的只是温柔的笑意,杜蕾蕊疑惑,在这危急的关头,为什么小淼不是怒目而视却是微笑面对?到底是什么让小淼不像以往的她?
倏地,管天齐放开了掐着杜蕾淼脖颈的手,也许是发觉了她的异样吧。
才一松手,杜蕾淼便剧烈地咳了起来,单手捂着被管天齐掐过的脖子,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半晌才恢复了平静。
“如果能死在你的手里,我无愿无悔!”莫名其妙地,杜蕾淼回过神来便说了这么一句。
“神经病!”只听得管天齐不屑地低声骂了一句。
“对!我就是神经病!从我第一次在威斯曼与你相撞,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
杜蕾淼对着管天齐大吼出声,爱的告白不仅让录像里的管天齐吃惊,更是让看录像的杜蕾蕊大惊失色。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小淼怎么会爱上了joney?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
“荒唐!”管天齐冷冷地甩出了两个字,摄像头对着他的后背,根本没办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从他的话里也能强烈地感应到他的怒火和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