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远也是个闻音知雅的,见慕容灵犀转移了话题,便从袖中拿了一个荷包出来,嘴角挂着有些苦涩的笑容:“幸不辱命。”
慕容灵犀打开看了一眼,吓了一跳,大为惊讶:“你竟然赢了七皇叔?还当场就过户了?”
慕容远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一下,解释道:“布政司的人早就候着了,每组的结果一出来,就直接定下红契了。”说完似是掩饰尴尬一般,抿了口茶水。
在燕国,地契分为“白契”和“红契”两种,俗称“民契”和“官契”,契约双方未经官府验证而订立的契据被称为白契。立契后,经官府验证过户,并由官府为其办理过户手续之后,在白契上粘贴官府统一印制的契尾,并盖上布政司专管部门的印章,规正三寸许,方制,篆体,红色,变成了官契,又称红契。
这样还真是滴水不漏,胜负分出,就直接订立红契,免得过后不认账,省了好多麻烦。
“哥哥,快和我说说,当时是什么情况?七皇叔有没有气的胡子翘起来啊?”慕容灵犀忽略了慕容远苦涩的笑容,眨了眨眼睛,一脸坏笑。
慕容远正了正色,说道:“我当时一听,把我和七皇叔分到了一组,心中就十分矛盾,不过转念一想,七皇叔既然下了帖子请了我,定是有诚意的,我定不能敷衍他,所以七皇叔让我先说出问题的时候,我就说了你出的那个问题......”
“众人听后哈哈大笑,七皇叔也不例外,不过等大家笑够了之后,七皇叔直接就承认他回答不出,接着他就说府上有一株珍贵的茶花,名为抓破美人脸,但是这几日不知为何生了虫子,问我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既能杀死虫子又不会伤到茶花?”慕容远挂着浅笑,娓娓道来。
慕容灵犀很感兴趣地问了一句“哥哥是怎么说的?”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呢。”慕容远轻轻地拍了拍慕容灵犀的头,慕容灵犀感觉的出来,慕容远的动作有些沉重。
“哦?”慕容灵犀蛾眉微挑。
“你还记得吗?你曾经养过一盆达摩兰,十分喜爱,不知何故,生了虫子,花房婆子的方法都无济于事,你便央了母亲,带着你去了昌平的农庄,那里有着慕容家的暖房,一年四季,花开不断,结果还真让你碰上了。有位老者告诉你,将燃烧的艾草放到花盆里,罩上能够透气的纱布......”慕容远说起往事的时候,目光深远,嘴角噙笑。
“然后七皇叔就让人用你的方法燃了艾草,罩了纱布,证实了这个方法确实有效,然后立即就让布政司的人订立了红契。”慕容灵犀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慕容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先有的鸡还是先有的蛋?”慕容远脸色有些不好。
慕容灵犀双手一摊,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是无解的,若说是先有的蛋后有的鸡也说不通,说先有的鸡后有的蛋还是说不通,答案就是无解,不知道。”
看着慕容远越来越不好的脸色,慕容灵犀心中涌上了不安:“怎么,有人问你了?不会吧,能去千奇百怪问题大会的,不用想也知道是多么骄傲的人,他们怎么可能直接问你问题的答案呢?”
“难道是七皇叔问的?”慕容灵犀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慕容远的脸色更不好了,僵硬地点点头:“我也是没想到,七皇叔竟然单独见了我,直接了当地就让我告诉他......”
“啊?你不是告诉他这个问题是我告诉你的吧?”
“当时那种情况,只能是实话实说了,君子以信为本,我都已经准备好接受雷霆之怒了,没想到,七皇叔只是笑了笑,就让我出来了。”慕容远想到那张如风光霁月,恣意飞扬的展颜笑脸,不禁脸色发白,心有余悸。
“后来窦管事又拿了一份新的红契给了我,上面已经换成你的名字了......”慕容远已经十分沮丧了,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笑容。
慕容灵犀看着慕容远沮丧的表情,把事情在脑中过了一遍,轻声安慰道:“君子之交谊,平淡如水,不尚虚华。哥哥以君子之交待他,只因心怀坦荡,未存戒备之心,轻松自然,并未太过谦卑。七皇叔在他那样的地位,周围多是阿谀奉承之辈,极难碰见哥哥这样纯粹的人,所以哥哥不必忧心,正常交往即可。”
这一刻,慕容灵犀眼中的慕容远只是个没了主意的孩子,而她身体中的灵魂可是已经快三十岁的成**人了,所以这番话说完,自己没什么感觉,慕容远倒是瞪大了眼睛。
“哥哥,你也不必担心七皇叔会因此产生不满而对慕容家不利,七皇叔之所以邀请你参加,一是因为你的才情,对出了他满意的下联;二是因为你在面对他的时候坦荡自然,并未因为他是皇亲便巴结奉承,是不是?”慕容灵犀的声音十分柔和,连带着慕容远的表情也放松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父亲却要带着我去给七皇叔赔罪,要将这份地契还回去,还要赔给五家铺子......”慕容远眼前浮现了父亲得知事情原委之后不断咆哮的画面。
慕容灵犀沉思了一会儿:“哥哥,父亲这样做有些不妥。照你说来,你坦言了之后,七皇叔只是笑了笑,并未发怒,之后还让窦管事拿了一份新的红契。若是七皇叔因此而记恨了慕容家,以他的燕京小霸王的手段,还用等到现在吗?估计你还没从阅微楼回来,慕容府只怕就已换了主人了。
七皇叔定是以同样的君子之交待你。若是父亲和你这样上门赔罪,还要补偿,这不是打了七皇叔的脸吗?到那个时候,慕容家恐怕是要真的换主人了。”
慕容远的脸上挂了淡淡的笑容:“我果真是没有白来,我这就去和父亲谈一谈。”
“哥哥,父亲提议的时候,你是不是拒绝了他?”慕容灵犀笑了笑。
“多谢妹妹了,我知道了。”慕容远挂着浅笑就告辞了。
慕容灵犀微微叹了口气。
看着去而复返的慕容远,慕容灵犀一脸错愕:“怎么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了,七皇叔不是翘着胡子的老人家,而是俊美绝伦的翩翩少年郎。”说罢未等慕容灵犀有何回答,便扬长而去。
这是怎么了?一向温和稳重的慕容远,竟然还有这副模样?还有人人口中相传嚣张跋扈、纨绔之首的七皇叔,竟也有如君子般交谊之心。
慕容灵犀忽然想到了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广告:我们相信,正是男人的多面性让他们完美地诠释着人生的每一个角色,以平凡之躯,创造非凡成就,这就是男人,不只一面的男人。
青黛的脚步声唤回了慕容灵犀的思绪,不禁揉了揉额头,暗自叫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脑袋里面是不是要长草了啊?
“二小姐,亥时已经过了三刻了,早点歇息吧。”青黛的声音很轻。
“嗯。”慕容灵犀低低地应了一声。
青黛服侍着洗漱,换了中衣之后,便躺在了舒适的床上。
“明日准备十两银子,再去丰味斋买些点心,让绿云送到万管事那里,谢谢万嫂子替我铲除了毒蛇。”慕容灵犀在睡着前吩咐了一声。
青黛应了,轻轻地给慕容灵犀掖了掖被角,吹熄了八角琉璃灯中的烛火,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此时的翠柏苑中的书房内,却是灯火摇曳。
“这样说来,七皇叔是有意结交远儿喽?”慕容远的脸上浮现了得意之色。
赵管事低着头:“若推断没错的话,是这样的。”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还什么推断不错的话?”慕容长山有些恼怒。
“你过来,这样去试探一下就知道了。”慕容长山旋即又换上一副笑容,对着赵管事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一些。
赵管事倾身向前,越听脸色越白,听完慕容长山的话,豆大的汗珠已经顺着脸颊流下来了。
“老爷,要不要先知会一声大少爷?”赵管家擦了擦汗。
“不用,就照我说的做。”慕容长山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退出门外的赵管家,看着书房里面点点烛光,满腹疑窦:老爷怎么变成这样了?
深深地叹了口气回了外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