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碧如洗,清晨的太阳已经越过高高的东明山,如金线般的光线直直地照射着燕京城。
东南西北四大城门早已敞开了,纵横东西的朝阳大街早已经是人声鼎沸,络绎不绝,或乘坐马车来来往往的富庶人家,或沿街叫卖的走街串巷小贩,或站在店铺门前用力吆喝的店家小二,让整个燕京城开始了喧嚣的一天。
朝阳大街是燕京城最为宽阔、繁华的主街,它的宽度可以容纳四辆马车并排行进。除了宽广的街道,这里的店铺更是琳琅满目,云集了燕京城千姿百态的风情韵味。
“大少爷,到了。”车夫利落地跳下马车,将车凳放下,早已侯在马车旁边的小厮,将马车内的男子扶下来。
身着月白色锦纹直缀的俊逸男子打量着眼前的阅微楼,不愧是燕京三大名楼之首,气势壮阔,构制雄伟,“如意斗拱”托举而成的盔顶式楼顶,那是放眼整个大燕国,独一无二的头一份儿。
阅微楼四柱三层,飞檐、盔顶,整个楼阁全部由铁黎木建造而成,楼中四柱高耸,翘角飞檐,交错重叠,仿佛是展翅欲飞的鹤翼,楼顶上的片片黄色琉璃瓦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着莹莹碎光,金碧辉煌,流光溢彩。檐下正中悬挂着朱漆镏金的写着“阅微楼”的牌匾,字体气势恢宏,大气磅礴。
大红漆柱前候着两个十二三岁的青衣小厮,旁边站着一位三十岁模样的管事,苍色杭绸直缀,昂首含笑,一眼就让人看出是出身大家的管事。
侯在门前的三人见来人恭敬地行了礼,男子身旁的小厮双手递过帖子,管事打开看了一眼,眸光微变,旋即又恢复原来含笑的模样:“原来是慕容公子,失敬失敬,爷们都在三楼致远阁。”
说罢,吩咐身边的小厮引客人上去。
慕容远不卑不亢地道了句“多谢”,便转身随着青衣小厮上了楼。
待慕容远走远,管事身后的小厮,谄媚地凑到管事的耳边:“窦管事,怎么慕容家的也来了?致远阁中可都是皇亲贵胄啊,还不得被这些爷玩儿死啊。”
窦管事瞥了一眼,沉声说道:“我看未必,他的帖子可是爷亲笔写的......”
“哦,看来爷是有意结交......”
“来客了,还不快迎接,少说话,好好做事。”窦管事轻声喝道。
窦管事和刚才说话的青衣小厮连忙上前行礼;“世子爷,您来了,快请进......”
阅微楼的一层是宽敞的大厅,四根通天柱从一楼直达三楼,正对着的是约两丈长,三丈宽的大戏台,前台门柱上有一木刻的柳体朱漆镏金楹联:“或为君子小人,或为才子佳人,出场便见;有时风平浪静,有时惊天动地,转眼皆空”。戏台的顶上,悬有一朱漆描金的横匾:“声满歌楼”。
门口通往戏台方向留了丈许的过道,两边是整齐摆放的紫檀木桌椅,左右两侧的木质楼梯都可通往二楼,二楼与三楼全是用膳的雅间了。
慕容远边上楼边细细打量着,不由得咂舌,传言中七皇叔一掷千金,花了二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历时三年建造而成的阅微楼,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引慕容远上楼的小厮推开了致远阁的紫檀木菱形雕花木门,鼎沸喧嚣的人声骤然停了下来,两个一伙,三个一群的绫罗锦缎的青年公子纷纷打量着慕容远。
饶是慕容远跟在慕容长山身后见惯了大场面,在众人面前还是有着些许的不安,但他很快便镇定下来,微笑着拱手行礼。
众人或打量,或不屑,或微笑,但一致的是眼中均有着疑惑,正在此时,听见有人喊着:“七皇叔来了。”
只见两位华服公子一左一右拥着一位男子走了进来,约十五六岁的年纪,中间的男子如雕刻般的脸上五官分明,俊美绝伦,长入鬓发的剑眉下,一双细长的凤眼,波光流转,闪耀着醉人的光芒,高挺的鼻子下,薄唇的唇角微微勾着,看起来是如此的放荡不羁,目下无尘。
众人不约而同地行了礼,叫着“七皇叔”,低着头的慕容远余光瞟见一片玄色云纹的衣角,停在了他的面前。
慕容远连忙抬起头,十分恭敬:“七皇叔。”
“嗯,予润来了。”淡淡的声音响起,孤傲的清冷,留给慕容远的是与插着青色玉簪的乌发融为一体的玄色背影。
予润是慕容远的表字,七皇叔这样称呼他,明显是在为他撑腰。
七皇叔仿佛没有看见众人的错愕,走了几步便坐到了主位上。
两人之间简短的对话足以让众人瞠目结舌,随着七皇叔一起进来的一位青色华服男子笑着说道:“七皇叔,致远阁可是很久都没有出现过新面孔了。”
男子话音刚落,众人附和着“是啊......”“快给大家介绍一下吧......”
看似多情又犀利的目光扫了过来,慕容远会意地点点头,抱拳行礼:“在下慕容远,请各位多多指教。”
态度恭敬谦虚,但又不自卑谄媚,七皇叔心中闪过一丝赞赏。
能够到阅微楼的致远阁来参加千奇百怪问题大会的人,哪一个不是有权有势,所谓“人以群分”,尤其是像七皇叔这样的燕京小霸王周围的人,所以,众人在听了慕容远自报家门以后,均小声地窃窃私语。
开始问话的青色锦袍男子抱拳说道:“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能够对上七皇叔满意的下联的就是慕容公子吧?在下苏志豪。”
“苏兄,正是在下。”慕容远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苏志豪,还了一礼。
余下的众人略略抱拳后,并未介绍自己,仍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或低头,或喝茶,似是打心里看轻了商贾之家出身的慕容远。
慕容远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坐在了太师椅上,不着痕迹地打量起致远阁的摆设来。
紫檀木门正对着的墙壁上是一幅水墨山水的《疏林晚照图》,画中丛山峻岭,林木青翠,村舍隐现,舟楫扬帆,水波浩淼,让人心胸开阔。
两把金丝楠木的太师椅中间是雕刻着五福临门的黄梨木的书案,下首是对着的两排各五把黄梨木的太师椅。
坐在主位上的七皇叔略一摆手,已有伺候在侧的小厮将众人带来的红漆匣子收到一起,放在了七皇叔手边的书案上。
七皇叔冲着苏志豪点点头,苏志豪站在了中间的位置,朗声说道:“诸位,还是老规矩,两人一组,不过,今日来了慕容公子,不巧的是赵三爷去了江南游玩,赶不回来,所以今日与慕容公子一组的是七皇叔。”
众人哗然,有几人甚至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哼,商贾之家竟敢凑到这里来,看你怎么哗众取宠,自取其辱。
一位穿着碧色竹枝花纹直缀的俊朗男子笑着说:“来者是客,那就请慕容公子先问吧。”说完,向后靠在太师椅上,一幅看好戏的样子。
七皇叔微眯着凤眼,嘴角浮起讥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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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障,你口口声声说不是你做的?这又是什么?”慕容长山气急败坏地吼道。
身着藏青色丝绸道袍的赵管家,瘦削的身子站得很直,留下些许皱纹的脸上没有表情,一手提着竹笼站在慕容长山的身侧。
慕容灵犀跪在坚硬地青石板上,膝盖一阵一阵地抽痛,看到赵管家提着的竹笼,心中不禁翻了个白眼。
自己的这个父亲,好歹也顶着燕京首富、慕容家主的名头,怎么处理内宅的事情竟是这样?
“父亲,女儿已经说过了,单凭一个丫鬟的话就给女儿定罪,未免有失公允,又仅凭在风荷苑里发现了毒蛇,难道就是女儿将毒蛇放进了大姐姐的卧房吗?”慕容灵犀声音虽轻,但字字犀利,眼中一片清明坦荡。
“狡辩!为什么搜遍了杨柳苑和竹香苑,都没有,偏偏在风荷苑就发现了?”慕容长山坐在太师椅上,握紧了拳头。
“父亲,敢问一句,若真是女儿做的,您觉得女儿还会将这东西留在自己的院子里,等着被搜到吗?在您眼里,女儿就那么傻吗?”慕容灵犀嘴角浮现讥讽的笑容。
赵管家打量了一下慕容长山和慕容灵犀,轻声说道:“老爷,小人倒觉得这件事未必是二小姐做的,有可能是底下的丫鬟婆子自作主张,做出了糊涂事......”
慕容灵犀闻言不由得瞪向赵管家,赵管家说完便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大胆,难不成慕容家的丫鬟婆子竟能做的了主子的主了吗?”慕容长山怒容更甚。
“老爷,许是那些丫鬟婆子见二小姐受了委屈,要帮着主子出气吧?”赵管家试探地问道。
慕容灵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赵管家,他这是要做什么?是要帮忙还是陷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