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叔谨按照卢璇的交代赶到云和村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村里已经尸横遍地,有村民,也有穿着铠甲的士兵。房屋焚烧殆尽,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生气。他心里为深深为花照影而担心:“好残忍的手段!花照影你可千万不能死了啊!”
他想起卢璇说过得话,如果村中找不到人,那便去万毒门寻找。于是他急忙转身向寿春山而去。
万毒门内,万籁俱静,胡叔谨咻的落在院内,四下看了看,然后紧紧盯着西殿的门。那里的门没有敞开,也没有合实。他记得,自己便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她,那时自己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经过她同意,便将她刻在了心里。
他一步步向西殿走去,院子里静的只剩下他的脚步声“啪嗒,啪嗒”。
忽然从西殿的门缝中射出几只暗器,来的极快。胡叔谨闪身躲过,这是殿内传来一个声音,一个胡叔谨盼了很久的声音:“来者止步,进殿则死。”声音中带着几分虚弱,却依旧动人心弦。
胡叔谨赶紧说话:“里面是花照影姑娘吗?在下是胡叔谨,咱们见过的,此次在下是替卢璇兄弟来找你的。”
门忽然打开,从一面飘出一道人影,有些憔悴,衣衫有些破旧,发梢略显凌乱,不复往日光彩动人,开口问道:“那呆子为何不亲自前来?他是不是生我的气了?”花照影此刻无疑又变成了蠢女人。
云和村被屠灭了,呆子肯定是要生气的。她并没有主动去杀官兵,可那些人为了逼她现身,竟然开始残杀无辜的村民。花照影终于躲不住了,她现身了,杀了那些人。可是官兵源源不断的赶来,越来越多,她杀的手都麻了,她不想再杀下去了。于是她又跑了,躲在这万毒门中。
胡叔谨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间实在是痛。
他说道:“他不会来了。”
她问:“为什么?”眼圈发红,双拳捏紧,极力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微微颤抖的肩膀看起来竟是那么的明显,叫人心疼。
他从来没想过,赫赫有名的墨魂花,尽然也会这般软弱无助。
两个人站在殿门外,她内心孤独,他内心更孤独。可怜两个孤独的人,却不能互相依靠。
他缓缓地说:“赵炅当了皇帝,你知道吧?”
她点头说:“知道的。”
“他派兵包围名扬山,下旨要烧山,卢璇兄弟为了保全师门,独战八大高手,最后被打落后山山崖了,那山崖之高,便是武功再好,也是要粉身碎骨的。”
花照影跌坐在地上,两行清泪簌簌而落,此刻她已不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墨魂花,也不是高高在上的落花宫小宫主,她只是一个失却了心爱之人的女人。
“你这呆子,你竟狠心舍得下我吗?”哀号一声,花照影只觉浑身气血翻腾,眼前一黑,便是晕了过去。
胡叔谨赶紧扶她进殿内,小心翼翼将她平放在地上,自言自语道:“你这般为他伤心,倒叫我有些恨他,妒他。”
他伸手为花照影把脉,却是眉头直皱,连忙掏出银针,在她玉堂,神阙**行通脉针法,并以自身内力,助她通脉顺气。
花照影霍的转醒,望着胡叔谨说道:“我死了便可见到他,你为何救我?”
“你死了确实能见到他。但你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你若死了,那便是一尸两命,岂不是亲手杀了你跟他的孩子?你觉得这样他会开心吗?”胡叔谨心宛若被割成一寸一寸,疼痛无比。
花照影愣了,呆了,她激动的拉住胡叔谨的手:“我有他的孩子了?”
胡叔谨点点头:“不错,你现在还想着要去见他吗?”
花照影低头摸了摸肚子,她以前觉得这个动作真的很可笑,现在确实觉得那么自然,那么满足,那么幸福。
她又哭了:“我一定要保住他的孩子。”
胡叔谨道:“走吧,你不适合住在这里,我寻处地方,你且好好养胎吧。”
胡叔谨就近找了一个村子,跟一户老农家买了一处空闲的屋子,仔细整理干净,又置办了些家具,被褥,衣裳。屋子不大,但胡叔谨很细心,每个角落都打扫的一尘不染,他想给花照影一个安静舒适的环境来养胎。
花照影看着这些整齐的摆设,再看着拿到身影,眼睛不觉有些湿润模糊:“呆子,若眼前这人是你,那该多好。你真的不回来了吗?不回来看看我们的孩子,看看我吗?”
胡叔谨整理完屋内,又去砍了竹子来围起院子,又在竹子上绑上花草。
花照应看到了便说:“这些花插上了也会枯萎吧,不必这么麻烦了。”
胡叔谨笑着说:“这些花生命极强,只要将根茎插进泥中,便会生根,花也会越开越多。”
花照影点点头,进屋去了。
往后的日子,胡叔谨每日都来院中送些进补养胎的汤药,医仙一脉果然名不虚传,花照影没几天就又气血红润,光彩照人了。
老农一家对这个漂亮的姑娘也很喜欢,老太太更是时不时过来串门。
这一日胡叔谨送完药刚走,老太太又来了,笑呵呵的说:“小娘子,你男人对你可真好。”
花照影此刻肚子已经高高隆起,已快要临盆了。她斜靠在床上说道:“他不是我男人,他是个大夫,我男人救过他的命。”
老太太大呼哎哟:“怎不见你男人来看你,这个没良心的,放着这么美的媳妇一个人在这,跑哪里去了?以后叫老婆子看见定要拿拐杖狠狠抽他!”
花照影将头别向窗外,闭上了眼睛,滚烫的泪水流了下来:“他不会来看我了。”
“哎哟,小娘子这般伤心,那没良心的真是罪过啊!”老太太急忙安慰花照影,这不说还好,一说花照影哭的就更凶了。
她边哭边说道:“那呆子是死了!不然他肯定要守在我身边的。”
老太太听了也是倍感难受,说道:“小娘子,莫要伤心了,小心肚子里的孩子。哎,都怪老婆子多嘴,这破嘴真是该打。”说着装模作样的大气自己嘴巴啦。
花照影对老太太说:“婆婆无须责怪自己,便是你不说,我也常常要想那呆子的。”
“好,老婆子不说了,你好好保重。”老太太转身正要离开,却听花照影一声痛呼。只见花照影额头上冒出密密的汗珠,双手用力的抓在被褥上,眉头紧皱。
老太太暗道不好,该是要生了吧,她对花照影说道:“你忍着些,我去请稳婆来。”说完便跑了出去。
稳婆来了,胡叔谨也来了,还带来了他特助的助产药。若不是稳婆和老太太拦着,他都想进去直接给花照影施针助产了。现在他只能在屋外焦急的来回踱步,等候消息,屋内传来稳婆的叫喊:“用力些,再用力些!”
“哇”的一声,打破了胡叔谨的焦急,老太太出来,眉开眼笑,跟胡叔谨说道:“是个男孩,母子平安。你晚些再进去看看她吧。”
胡叔谨看着那孩子,心中真的是五味杂陈,他问道:“可给孩子想好了名字?”
花照影看上去脸色惨白很虚弱,点点头说:“他叫卢唯轩。”
胡叔谨暗暗摇头叹息:“唯轩?唯璇!莫非你心里真的再容不下他人了吗?”
月子是女人最关键的时刻,胡叔谨又是配药,又是针灸,悉心将花照影的身子调理的与产前一般无二。
这日,胡叔谨又来送药行针,推开门进去,内只有小唯轩躺在襁褓中。被子收拾地整整齐齐,上面留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胡叔谨的名字。
“若我知道有今日,当初我便不让那呆子留下那套针法,其实是我害了他。赵炅杀我丈夫,此仇不共戴天,我已经等了好久,如今我应该去报仇了。孩子是无辜的,请你带他远离江湖纷争吧。谢谢你这段时间无微不至的照顾。”
胡叔谨默然流泪,攥紧了手里的信,所有的付出,换来的不过是一句谢谢,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