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看得清楚,哪里能在晋国纷繁的皇宫活到现在?壮士若是惜命,小女子劝你还是离开。公子子言的剑我亲眼见过,当真不是好抵挡的。你此来也不过是为了钱财,何必搭上自己的命呢?”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但抵在傅清悠颈上的刀已经微微有些松动。
傅清悠还要说话时,忽然车上的帘子被人一把掀开,公子子言的脸毫无征兆的出现在眼前。然而,他原本嘴边的笑意渐渐的落了下去,而后,将车帘挂在一边的金钩上,后退了几步负手站着。
“你们首领已经就范,你的抵抗也没有任何意义。即便想要报仇,只管来找我,男人之间的事情不要将她一个女子牵扯进来。”
傅清悠的目光越过何子言,他的身后是被擒住的那个为首的蒙面人。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不愧是公子子言。想必渝水那一役,他也是这样赢的吧。
“放了我们老大。不然,就是死我也要拉上她。”傅清悠身后的人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锋利的刃紧紧的贴着傅清悠白皙的皮肤。
“千泽。”
“公子,纵虎归山只怕会后患无穷。”
“放人。”何子言抬手止住千泽下面的话,淡淡的说了一句。
“公子。”傅清悠猛然喊了一句。下面“不要”两个字尚未出口,只觉得手臂上一道凉气,已经涌出鲜血来。这是身后那个人给她的警告。
“抱歉,又连累你了。”公子子言眉头蹙了一蹙,温和的说。
“是我连累了公子。”傅清悠低声回答。
千泽下令放了那个首领时,傅清悠身后的人已经一跃而起奔向自己首领。在经过马车前的马匹时,顺手将手中的刀狠狠的刺向了马。
一阵长嘶,那两匹马犹如疯了一般直立起来,而后四蹄着地,驾御风一般冲了出去。
“啊。”傅清悠被突然受惊奔腾的马摔在了马车之中,再抬眼看时,只见外面的山石成排的向后倒去,迎面灌进来的风刀一样打在脸上。
“清悠。”何子言听见马嘶就已经知道出了什么事,方要纵身上马去拦,只觉得手臂一滞,被千泽拉住。
“公子,如此岂不是省事?”
“放开。”何子言半刻不曾停留,内力一震将千泽的手震开,翻身跃到一旁的马上,循着方才的方向追了出去。
千泽看着公子匆匆而去的背影,低低叹了口气,下令道:“你们几个随我去追刺客,你们去保护公子。”
“是。”
公子子言此次用来驾车的都是上好的骏马,神勇无比又可日行千里。所以,想要追上那两匹发了疯的马并不容易。
傅清悠蜷在车中,颠簸的路途上她只能将自己完全贴靠在壁板上。该如何?怎么办?难道就这样任由马匹将她带向一个未知的地方,生或者死?
“清悠。”忽然马车后面传来何子言的呼喊。
公子子言?傅清悠不可置信的将头伸出窗外,果然看见在马车后面驾马飞奔的何子言。
“公子。”傅清悠喊了一句,猛然车压上了一块石头,将她摔回了车中。“啊。”
“清悠。驾。”听见傅清悠的惊呼,何子言更加用力的催着马。他不知道傅清悠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但是若是没有记错,这一条路通向的是一处悬崖,一处只要摔下去就绝无生还可能的悬崖。
猛然带着车的马收住自己生了风似的蹄子,第二次立起来。再一次四脚着地的时候,原本拴着车辕的绳子猛然被挣脱开。
马已经调转了头,车轮却还直直的向前滚着,全不顾前面是万仞悬崖。
傅清悠已经完全绝望的蜷在车中了,此时生与死之于她来说已经是听天由命。从小的坎坷,长兄的宠爱还有才认识了几天的公子子言。一幕幕在眼前出现。傅清悠闭上眼苍凉的笑了笑,难道连上天都觉得自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吗?
“清悠。”猛然落在一个温柔的怀抱中,傅清悠睁开眼,入眼便是玄色衣衫,傲雪梅花。
“公子?”傅清悠吃了一惊,车还在向着悬崖而去。他,他这是不要命了吗?“公子,快离开。”
“别怕,我会带你走。”何子言紧了紧手臂,将傅清悠揽在怀中。另一只手剑已出鞘,四周板子应声裂成两半。不待傅清悠有所反应,马车已经以开始有了倾斜的预兆。
“我们走。”何子言轻声笑了笑,足尖轻点跃起,借着力道两个人脱离开马车,跃在空中。
几乎同时,马车以不可遏制的速度向着深渊坠落下去。可是,在空中的他们脚下是光滑的石头,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仍旧无法逃脱如那马车一般的命运。
傅清悠几乎下意识的想要推开何子言。以他的轻功再借着她推开他时候的力道一定可以第二次跃起,回到安全的地方。他不能和自己一起这样葬身这个无名的悬崖,他还有他的雄心壮志。
“别动。”何子言的手臂再一次用力,稍稍带了点警告的意味。与此同时反手将剑插入石头之中,手臂用力时带着傅清悠第二次跃起,稳稳的落在剑身之上。剑身由弯到直,何子言借着这股力道第三次跃起之后,安全的落在悬崖边。
眨眼之间,生与死就只有那么短短一瞬的界限。何子言长呼了一口气,而后轻声笑道:“没事了。”
傅清悠木然抬头看着何子言的笑容,这张脸如今再看来恍如隔世一般。明明不曾深交,却那样的亲切。泪水险些自傅清悠的眼中滑落下来。
“你可还好?”
“公子何必要冒这样的险呢?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就是九泉之下,清悠也会觉得愧对公子。”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生死,我在乎。”何子言将傅清悠紧紧的揽在怀中,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呼吸着她的气息。只差了那么一点,险些就是阴阳相隔。
“你,听见了我和那个刺客的对话?”傅清悠将脸埋在他玄色衣衫之上,温和的问。
“嗯。清悠,很多事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很多事?什么事?傅清悠想问,却又无从问起,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方才那一幕的惊险还在眼前,想起就不由得浑身颤抖。
“公子莫要再这样不顾性命了,清悠不值得公子这样做。”
“我再不会将你一人丢下。”何子言深深叹了口气。“回去吧。”
“你的剑……”傅清悠拉住何子言的袖子,目光落在悬崖下面。那样削铁如泥的剑应该是公子子言随身的佩剑吧。
“我会着人回来取的。此时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看不见,你又没有武功,贸然下去太过危险。”
傅清悠点了点头,随着何子言上了马。一路上,何子言仔细的将她护在怀中,仿佛对待一个失而复得的宝物。
千泽已经提前安排好驿馆的事情,并没有多少耽搁。傅清悠垂头站在公子子言身边,她能感觉到公子子言的下属含着敌意的目光。她险些害了他们公子,他们这样也是情理之中的。
“清悠告退。”傅清悠欠身一礼,而后缓步转身离开。
“我已命人在你房中备下金疮药。”
“多谢公子。”傅清悠颔首之后离开。
看着傅清悠离开的背影,千泽对站在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众人知晓他有事想要与公子单独谈,都识相的退了下去。这里所有的人,只有千泽跟着公子的时间最长,也只有千泽最得公子子言的信任。
“有事?”何子言并不意外千泽的举动。
“属下只是想请问公子,今日这样的冒险置殷国何地?置夫人何地?又置我等忠心侍卫于何地?”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不能死。”
“是她死不得还是公子本就不想让她死?”
“并没有分别。千泽,有的事情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的。”何子言端起面前的茶碗轻轻嗅了一嗅。“你带回来的刺客有什么消息?”
“公子神算,与您事先料想的一丝不差。”
“只是这几天就忍不得了,他未免有些心浮气躁。”何子言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碗。
“毕竟现在是绝好的机会。”千泽含沙射影的回答。
“哈哈哈,千泽,值得你费心思的敌手从不会将自己的破绽露给你看。难道,作为敌手,我不值得他费心思?”
“公子的意思是,借着这一次的机会让他以为千载难逢,那么他就会动用老本来把握这一次的机会。”千泽蓦然明白了自家公子的意思。这一次带出来的侍卫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放眼天下都难以找到能从他们手中逃脱的人。那么,只要这些刺客不断的行动,他们就能够将对方的实力耗尽。
“果然是跟了我十余年的人,不用多说就能明白。”
“千泽惭愧,还以为公子……”千泽低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贪图美色,误了正事?千泽,你似乎忘了,我现在看不见了。”何子言笑着将话接了下去。
“属下冒犯公子,请公子责罚。”
“罢了。这几日用心防守,今日的事情不过才是个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呢。”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