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言,我们和好吧。”这是穆璟霖第二次说这句话。
依照穆璟霖那骄傲的自尊心,他能将同一句话说上两遍——以这样的口吻,实属是难得,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等到何妁言的答复。因为此刻,何妁言的眼神正越过他,一动不动的盯着身后某一处,她的面容很是苍白,眼神里流露出太多的讯息,有欢喜,有忧伤,有欣慰,有惊讶……在那一瞬间,穆璟霖的心乱了,一股没来由的恐惧感席卷而来。他下意识的抬眼望去,想要看清到底身后站着何人,可是却始终没有勇气回头,直到身旁有人走近,直到来人对着他们幽幽的开了口。
声音一如当初一样好听,向百灵鸟的叫声一样。
“好久不见了。妁言,璟霖。”
身后一米开外的地方,站在的那个姑娘,曾经为他魂牵梦引的谢伽罗。
她把自己裹得很是严实,小脸通红,像刚成熟的苹果一样诱人,从她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郁金花香。
而此刻,何妁言只觉得站立难安,明明很是激动的她,却始终没有勇气上前一步;明明很想扑上去抱住她的,却只能站在原地捂着嘴微微颤抖。一直一直以为,她们之间不会再有交集了,那天收到伽罗信件时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而此刻——历经三个多月,那个女孩,再次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以这样的方式。
只是。
或许,我们之间,永远不能一如当初。
倒是穆璟霖先反应过来,他轻轻地搂着何妁言的肩,冲伽罗淡然一笑。
“好久不见。”礼貌而疏离,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一般。
三个人的气氛就这么尴尬了下来,谁都不说话,或者是说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Honey.What'sthematter(亲爱的,发生什么事情了)?”一位金发闭眼,身穿浅蓝色西裤的外国男子迎面走来,只见他走到谢伽罗身旁,亲昵的挽着她的手,丝毫没有察觉到何妁言他们的存在。直到谢伽罗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才注意到他的娇妻跟前正站立着两个人,男的英姿挺拔,女的娇俏妩媚。他一边冲着何妁言他们礼貌的点了点头,一边小心翼翼地抚上谢伽罗的肚子。
因为他这个动作,何妁言才得以注视到,谢伽罗微微隆起的小腹。
她怀孕了。
谢伽罗莞尔一笑,身上散发出母性特有的光辉,她冲何妁言介绍到,“这是我爱人,他叫阿德,我们一个月前刚刚结的婚。”
“那恭喜了。”不知道为什么,听她这么说,何妁言心里有点苦涩。她曾经是那么那么地深爱着穆璟霖,才几个月的功夫,就真的能忘的一干二净,转而投入到别人怀抱,并且心安理得的做起了母亲?
爱人,他真的是你爱的人吗,伽罗?
谢伽罗还是一如往常一样善解人意,她上前几步,真诚地拉着何妁言的手:“我需要你的祝福。”
望着谢伽罗眼里的点点星光,何妁言失了神。从前的她,就算再开心,笑容也延不际嘴角,而现在的她,就连眼睛里折射出来的倒影,都是那么美。
“祝福你。”真心的。
“Dear,theyaremyfriendsinthemotherland.(亲爱的,他们是我在祖国的朋友。)”谢伽罗的神色很坦然,她亲昵的在阿德怀里蹭了蹭,露出了小女人的娇羞。
“Oh,Hello,IoftenlistentoKiara,talkingaboutyou,wouldyouliketogotothehouse,notfaraway.(哦,你们好,我经常听伽罗说起你们呢,要不要去我家坐坐,就在不远处呢。)”阿德一听完伽罗的话,很是热情的邀请到。
“No.thankyouforyourkindness.We'llbebacktomorrow,atnighttherearesomethingtodo.(不了,谢谢你的好意。我们明天就要回国,晚上还有点事情要处理。)”这次是穆璟霖回答。
“Whatapity.(真遗憾!)”
“ADe,yougobackfirst.Iwanttotalkwiththem.(阿德,你先回去吧。我想同他们好好聊聊)”谢伽罗转过头对着阿德说到,英语说的很是流利。
“OK.Hurryhome.Iamathomedoyoumostliketoeat.(好的,早点回来。我在家做你最喜欢吃的。)”
阿德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冲自己的娇妻挥了挥手。
其实何妁言的英语很蹩脚,所以他们的对白她只能听的懂三分,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小声的问一问穆璟霖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的时候,谢伽罗开了口。
“璟霖你先回避下好吗?我有话同小言说。”谢伽罗瞟了眼穆璟霖,眼睛澄澈无他。
穆璟霖很绅士的点了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书店对何妁言说道,“我去里头买两本书,等会你来找我。”
何妁言笑了笑,算是答应了下来,目送着璟霖的离开。
谢伽罗找了张长椅,一边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一边回过头示意何妁言跟她一起过去。
“你和阿德是怎么认识的?”望着谢伽罗微微隆起的小腹,何妁言先开了口。
“我离开你们后,便来到了这里。本来是慕名而来,你知道的,慕尼黑的啤酒节很有名。只是现在想不起来,当初是为了什么来到这儿,是想有一个新的开始?还是单纯的为了逃避你们而借酒消愁?——总之,我来到了这,并且再也不想走了。”
“因为我的阿德在这。”
谢伽罗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洋溢着温暖而又幸福的笑容。
“看得出来,他对你很好。”
“我知道,他很爱我。”
“那璟霖呢,你还爱他吗?”说这句话的时候,何妁言是脱口而出的,因为她实在太了解谢伽罗了,短短三个月的时候她根本不可能做到忘得一干二净!
“爱!我永远都爱他。我爱他爱到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谢伽罗不假思索的接了话,语气很是坚定。语罢,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惆怅,撇过头看着何妁言,继而开口说道,“我从不掩饰我对他的爱,我只怕我自己不够爱他。”
“你问我爱不爱他?呵,我怎么可能会不爱他。如果你问我谢伽罗,嗨!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嫁给别人呢?那我只会回答你,我太渴望幸福,太渴望得到穆璟霖的爱了。渴望到心里的那朵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开了却枯萎了。”
“我等不下去了,因为再凋谢一次,我怕我会死去。”谢伽罗怔怔的看着何妁言,垂下了眼帘,夕阳的余晖照在她身上,好不温暖。
“所以我决定爱上阿德。我固执的把周遭的人都当成是他,在我眼里,阿德就是璟霖,所以我也爱阿德。”谢伽罗微微一笑,落下泪来。
说着说着,笑着笑着,苦了嘴角。
那一刻,何妁言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你会和他在一起吧?”谢伽罗的语气里带着少许哀愁,少许期待,少许忧伤。
“不会。我和他之间隔得太多,我们终究不可能在一起的。”何妁言回答的很是干脆,但是语气中难掩那一抹失意。
“为什么?”谢伽罗声色俱厉,仿佛何妁言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一般。
“因为我配不上他。”六年来的经历,历历在目,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骄傲的小天鹅了,现在的她,不过是空有具臭皮囊,浑浑噩噩的过一天是一天罢了。
谢伽罗倒吸了口气,难以置信,“小言,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这不像你啊!在爱情里面,没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一说,有的只是愿不愿意而已。就像璟霖愿意等你并且一等就是六年;就像我愿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固执的把周遭的人都当成是他一般。”
谢伽罗的声音颇为落寞,她把自己的神情隐在黑暗里,“如果他知道你会说出这种话,他一定会伤心的。”
“如果他得不到幸福,我会难过的。”谢伽罗一阵低喃,声音夹杂在风中,模糊不清。
“我们都回不去了。”何妁言以手掩面,不愿面对。
“你会和他和好的,因为你们本身就是属于彼此。”谢伽罗的声音透着一股坚定的信念。
“你会和他在一起的。”谢伽罗看了眼马路对面的书屋,眼里像是包容下了全世界。她的语气很肯定、很肯定,仿佛她就是当事人。
“你会和他在一起的。”谢伽罗又低喃了一遍,低下头轻轻抚上小腹,那儿,有着她另一个世界。
因为你们,注定要纠缠一世。
所以我笃定,你们最终会在一起。
“就这样吧!再见了,我的朋友。”谢伽罗冲何妁言挥了挥手,“替我跟他说声‘珍重’,我没有勇气当面跟他道别,只能活在自己编制的梦里。虽然傻,但至少糊涂的快乐。”
谢伽罗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今天风很大,吹乱了她的发丝,看来回家要好好洗个澡了。
看着谢伽罗萧瑟的背影,何妁言鼻子发了酸,这个女孩,终究是要欠她一辈子呢!
谢伽罗刚走两步,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踱步回头,再次走到何妁言面前,表情颇为不自在,“对了小言,有件事情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什么?望着谢伽罗的神情,何妁言微微诧异,心脏没来由的跳漏了半拍,仿佛接下来谢伽罗所要说的事情就像潘多拉的魔法盒一般,一打开便会放出某个恶魔。
是什么事情竟让她心生恐惧?
“我离开A市的时候,曾经去医院看过伯母,却没想到在经过妇产科的时候听见了小妹声音,出于好奇我就探头进去看了两眼,门是虚掩的。我看到小妹躺在病床上,神色憔悴,除了小妹,在她身旁还坐这个男人。我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我却可以肯定那个人不是向牧,你知道,向牧我是见过的。隐隐地,我在门口听到小妹叫那个人什么卿。后来我问过值班的护士,她说那是一对即将结婚的小夫妻,妻子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来,孩子没了……”
谢伽罗的声音很轻,但是每一个字却毫无遗漏的落进了何妁言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