乜羲怎么也无法忘记看到何妁言时的那一幕,那时的她,缱绻在角落里,埋着头,抱着脚,乌黑的长发盖住了何妁言的表情,那时的她,无助的像个小孩。从她身上散发着一种浓浓的气息——那是一种乜羲很久很久没有看过的神情——无助与孤寂。而他,所能做的,只是远远地站在那儿,温柔而又专注地看着她,不愿多往前迈一步。只是因为不想打扰了她,这个时候的你,还是希望一个人的吧!
还是明天再来看你,丫头。几天不见,很是想念。
第二天,何妁言肿着双眼睛来到了NO.45。今天是丛容值班,负责在下班后盘点仓库整理物品,而当何妁言换好工作服出来的时候,丛容找上了她。
“何妁言,我们换一下班可以吗?”丛容的声音很清脆,像鸟叫一样。
何妁言本是不太愿意和这个女人有过多接触,正当她思索着如何拒绝时,她竟幽幽的开了口,带着一丝乞求:“拜托了,今天我值班,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他在这里摸索了这么久,已经看晓知悉了我们排班的规律。如果今天被他逮到,那我——”
丛容瞳孔一阵收缩,显然是联想到了后果,身体不自觉地颤栗。
他?曲彦吗?看着她这么慌张的样子,何妁言有点动容。虽说,这个女人太过蛇蝎,但是毕竟死了老公,一个人跑到A市来生存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要天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其实何妁言很想对她说,有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不快乐、不安心,连个觉都睡不好,才是最大的贫穷。
动了动嘴角,何妁言还是吞下了话。
丛容将何妁言的神色尽收眼底,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让曲彦彻底消失在A市的契机,这个男人,每天像定时炸弹一样在她眼皮底下打转,害她天天担惊受怕。必须要想个办法。而何妁言——丛容心里一阵盘算,只要动了她,那个男人一定会出手的。到时候,她就可以安安心心的无后顾之忧。
“可以吗?就这一次,我会想办法解决好和他的问题。他跟你无仇无怨,即便知道了今天值班的人是你,也不会伤害你的,反而是我——”话到浓时,丛容竟生生的挤出了两滴眼泪。
何妁言心底一阵苦笑,她何尝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的话信不过,可是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竟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心里盘算了下,跟她换换也没有什么坏处,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于是点了点头,算是答允了下来。
值班工作很简单,就是要在下班后盘点好物品,锁好门窗,检查好电路线。等同事们都散的七七八八时,何妁言拿起纸笔开始有模有样的做统计。
“A-08有15套,C-13有2套……”何妁言咬着笔帽,一边看着报表,一边对点着物品,“C-16,咦?C-16呢?”
何妁言翻查着货架,寻找着C-16,却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背后冷飕飕的,很是阴凉。许是秋天来的缘故,何妁言没在意,继续寻找着。
呵,在这呢!不知道是哪个粗心的同事,把C-16的位置摆到了C-26上面,何妁言舒了口气,却只见得身后不知觉多了个影子。
只见黑影举起什么东西正要向何妁言挥来,还好何妁言反应快,顺手把怀里的C-16抛出去,人在同时往前越了两步,顺势靠到了墙角。
C-16盒子不负众望的砸到了黑影头上,一阵吃痛,黑影尖叫了出来,狠狠地瞪了眼这突如其来的‘暗器’。
而何妁言也得空转回头看着对方,竟是曲彦!
显然对方也是一惊,错愣的看着何妁言,手里的尖刀在灯光下异常阴森,何妁言只觉得脊背一凉。
“为什么会是你?”
如果可以,何妁言恨不得再往后退下去,远离这么危险的人物,无奈背后已经是墙壁,根本无路可退。
“她人呢,那个小贱人呢?”曲彦冲何妁言吼道。
望着他血红的眼眶,何妁言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心脏跳动很是剧烈。
“我问你人呢?”随着曲彦的怒吼,手里的刀也被他来回挥动,望着满是寒光的尖刀,何妁言脑子一片空白。
她很想大声的吼出来,好让附近的人快点赶过来。但是理智告诉她,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先稳定住曲彦,她可不希望救兵还没来,自己却一命呜呼了。
稳住他,稳住他。怎么办?他就像一头发了狂的狮子,怎么稳住?
“这个贱人去哪了?是不是你把她藏起来了?”曲彦如困兽一般来回打转,情绪很是激动。
“她…她不在。”何妁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镇静下来,却不免带着一丝颤抖。
“不可能,今天明明是她值班,一定是你把她藏起来了。你快说,你不说老子今天就剁了你!”
何妁言的只觉得神经在那一刻紧绷到了极点,她小心翼翼地措词,想化解他身上的怒气:“曲先生,丛容她不在这里。”
“不在?为什么不在?是不是你给她通风报信?”曲彦的眼里满是血丝,面目极为狰狞,“一定是了,一定就是你。上一次就是你坏了我的好事。”
曲彦的行为极度疯狂,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何妁言说道:“对,就是你,你就是她的帮凶。不行!必须把你给除掉,你又看到我今天来了,不把你给除掉以后只会碍事。”
何妁言只觉得煞白了脸,想逃开却忍不住软了腿脚。是啊,就算她再逞强再自以为是,她也只是小女人,扛不动重物也干不了男人干的活——别说是上前跟曲彦搏斗抢过他手里那把明晃晃泛着阴森的尖刀,就是让她撒丫子跑开她也迈不开步子呵!
曲彦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越想越觉得何妁言碍眼,竟拿起刀冲何妁言砍去。
“啊!”何妁言下意识的闭上眼,以手挡面,等待着灾难的将来。
面临死亡的边缘,何妁言脑海里想起了他们。
如果注定要离开,我还是会遗憾……
忽的何妁言只觉得有人环住了她,挡在了她的身前,而她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疼痛。狐疑的睁开眼,便看到那个人如天神一般出现在她眼前,绝美的轮廓此刻正面对着她——即便因为身上的疼痛而深蹙眉头,却丝毫没有一丝半点意愿要放开她,反而手臂越箍越紧。
那人的五官,如同妖孽。
穆璟霖的背重重地挨了一刀,因为身体传来的疼痛感而倒吸了一口气。何妁言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以及在他身后跟曲彦扭打成一团的乜羲。
他们,怎么都来了?
何妁言还来不及细想,因为穆璟霖已经摔在了她身上,两人顺势半跪在了地上。曲彦这一刀下手很重,鲜血不断地从后背涌出,染红了穆璟霖好看的衬衫、名贵的西装,染红了这—此刻何妁言颤抖的心。
那一刻,何妁言甚至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体里面流出,她伸出颤颤巍巍地手想拼命的捂住伤口,捂住疼痛,奈何鲜血竟从她的指隙中不断涌出。
那一刻,她竟忘记了报警,忘记了打120,眼里心里竟全是着触目惊心的红。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掏空,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填满,从来…没有…这般…怕过。
起初,穆璟霖还会痛苦的呻吟两声,到后来,竟连抬起眼皮冲何妁言微笑的气力都没有,只能看着意识渐渐的模糊,只能看着她,越来越远。
你这个不省心的妖精呵,不把你圈禁在一丈之内就是不放心呢!
望着穆璟霖苍白如纸的俊颜,看着他一点点涌出的血液,何妁言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在一点点凝结。
身体,竟不自主的颤抖……何妁言心中竟莫名的生出一种恐惧,那种失去至亲的恐慌席卷而来,想是有张大网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样撕心裂肺的疼痛,似曾相识。
乜羲很快制服了曲彦,他赶忙冲到何妁言身上一阵打量,在确认她完好无损的情况下才把视线转移到了穆璟霖身上。再看到他身上的斑斑血迹时先是蹙眉,然后迅速地掏出手机。
“喂,120吗……”乜羲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到了何妁言耳朵里,到后面竟然什么都听不真切。乜羲对她说了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眼前这个人越来越虚弱,身体越来越冰冷,血液越流越多……
何妁言,你可曾想过,会和他纠缠,整整一世?谢伽罗的话在耳边想起,眼泪竟啪嗒啪嗒的往外流,像雨水一般,到最后,哭的声嘶力竭。
穆璟霖,如果我说,我愿意和你纠缠一世,那你可否答应我,睁开眼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