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乜羲带她去了医院,替她上了药,甚至还把她送回了家,可是这一切,在何妁言眼里不过是为了赎罪。所以,她没有道谢,没有甄别,只是冷着张脸,拒绝了乜羲的好意,付清了医药费。
就算她再不济,再缺钱,也不愿意,靠别人……
在家里修养了半天,何妁言本打算去人才市场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工作。之前的医药费,已经让她的荷包扁了大半,如果再不去找工作,别说夏梅弦的医药费,就连她自己的房租,都没个着落。
可是何妁言明显高估了自己的治愈能力,挣扎了半天,都没能从床上爬起来。只能抬眼看着天花板发呆,顺便自动忽略掉早已饥肠辘辘的五脏六腑。
这样的生活她早已习惯,在H市的时候,小妹不在家,而她又因种种原因累瘫在家不能动弹,每每那个时候,她总是咬紧牙关,别说一顿没饭吃,她甚至尝试过一天一夜没吃过任何东西,就这么瘫在床上动弹不得。
日子很苦,但是她却都熬了过来。只是那个时候,再累再痛他们也不会出现。
何妁言晃了晃神,开始思考着是再多躺半天,还是咬咬牙爬起来。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敲门声便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知道是谁敲了敲门,何妁言转念一想,还是觉得躺在床上装死尸比较实在。就这样任由敲门声响起,脚步声渐落,没过个几分钟,门居然自己开了!
大姐,你要不要这样啊!这可是我家诶,你没经过我同意就找开锁匠撬门!这锁可是我新买的!
何妁言心里那个悔恨,早知道那人这么锲而不舍,她就是爬也要爬过去给对方开门的!
只可惜何妁言动弹不得,连想看看来人是谁都办不到。只得听见一阵高跟鞋的声音在她家来回踱步。
“咚咚咚”“咚咚咚”
来人在她家不停地捣鼓外加翻箱倒柜,该不会是贼吧?何妁言心想。
等阵阵香味从厨房里传来,何妁言算是松了口气,看来是友非敌呵!而等她看清了来人,却呆愣在了那儿。
何妁言扯了半天嘴角,僵硬的吐出来两个字:“伽罗。”
谢伽罗面色稍微缓了缓,待看清何妁言红肿的脚踝时,不忍的别过了头。
“还很痛吗?”谢伽罗关心到。
“还好。”何妁言勉强的撑起了笑容,对于谢伽罗的到访,她从一开始的惊讶转变为坦然。她很清楚,能让谢伽罗过来的,只有那个人。
“厨房没什么东西,我就简单的做了碗面。”谢伽罗小心翼翼地扶起何妁言,一边温柔地说道。虽然,她有千般不满,但是当她走进何妁言房门,看到里面破旧的家具,狭隘的空间,看到她躺在床上连个热口的饭都吃不上的时候,竟忍不住酸了鼻子。
谁又能料到,她何妁言,会有今天?
想到这,谢伽罗不禁放柔了声音:“这几天我都会过来帮忙,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不用了,我明天还要去找工作,你明天来,家里也是没人的。”何妁言声音清冷,她不想欠任何人什么东西,尤其是面对谢伽罗。
“已经很谢谢你了。伽罗,谢谢。”何妁言生硬的喊着她的名字,涩涩地开口,却只觉得,苦了嘴角。
“不用这么见外,你知道的,我心甘情愿。”谢伽罗低下头,垂下了眼睑。热腾腾的面散发着氤氲的气体弥漫在两人之间,何妁言看不清她的神情。
谢伽罗只是一碗简单的番茄鸡蛋面,却使得何妁言哽了嗓音,融化了某个柔软的地方。
谢伽罗走的时候,在桌上留下了炒饭,不但如此,谢姑娘还把何妁言的家里收拾了一遍。望着桌子上那盆还冒着热气,用保鲜膜裹着的蛋炒饭,何妁言陷入了深思。
或许,是时候解决了……
她拖着疼痛的下半身,走出了房门。每走一步何妁言都觉得自己向美人鱼一般,虽不至于心如刀绞,却也疼痛万分。只是,她没有美人鱼那么决然,愿意为了心爱的人牺牲自己。她一直以来都很自私,自私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私的去拒绝别人的好意,甚至自私的希望别人也按照她的方式去生活。
她希望小妹和向牧在一起,却从来没有问过小妹是否愿意;她希望和自己的父亲死生不相问,却从来没有考虑到这对夏梅弦来说是有多困难;她希望穆璟霖、谢伽罗以及乜羲,都不要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却也从来没有替他们着想一句。
那一刻,何妁言恍然醒悟,是我错了。
她一直固执的想要将他们摒弃在自己的世界里,到最后却突然发现,他们,其实从未离开过她的心。
何妁言迎着夕阳,微微一笑,留下泪来,彼时天以黑。
何妁言先是去了医院,医院很是清冷,何妁言坐在夏梅弦床边,告诉她自己决定去看望何韦肖,因为很多事情,即便是过去了六年,但总是要解决的。离开的时候,何妁言清楚的看到,夏梅弦的眼里有种异样的流光,只是当时,她并没有在意。多年以后,当何妁言再次回想起她的那个眼神,恍然明白,只是,那些都已经是后话了。
之后她又颠簸地来到了Jewelry,之所以是颠簸,是因为——她的下半身真的很痛!从来不知道原来拉韧带是这么辛苦的事,光是想想,何妁言就对那些跳舞的姐妹肃然起敬!以前光是在台下看着别人跳的起劲,却从来没有体会到,原来真的是要付出多大的艰辛,才能收获多大的成果。这句话何妁言在这几年深有体会。
就这样,一瘸一拐地进了电梯,一瘸一拐地出现在了穆璟霖面前。
看到何妁言的出现,穆璟霖先是轻皱了下眉头,尤其是当他把视线转移到何妁言肿的跟馒头一样大的脚踝时,他很不悦。
他知道,她一定会来找他的。只是,没想到是现在。
“你是来准备请我吃晚饭的吗?”穆璟霖拿起外套,看了看时间,这丫头,下定决心的事情就一定要立马办到。
“我们好好谈一谈吧。”何妁言开诚布公,“你不是一直想报复我吗?我现在就在你面前,想怎么羞辱你就直截了当,我绝对不会还嘴,但是请你取消我们的合约,放我自由。”
穆璟霖斜靠着椅背,单手撑起下巴,一双精锐的眼眸不停的在何妁言身上打转,半是戏谑道:“我并不觉得这是一门划算的交易。相反,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难道你以为我留你在Jewelry是为了报复你?”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真的是为了私欲留下你在Jewelry,你又能那我怎么样?我们是有合同的。我是一个商人,你觉得我会做出那种损害公司利益的行为吗?”
穆璟霖的声音一字字的敲打在何妁言心上,何妁言咬住牙口强撑起脊梁,泯住嘴角,不再言语。
“或者,你可以考虑下我之前的方案。取悦我,然后当上Jewelry的首席设计师。”穆璟霖半扣着手,关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办公桌。
“穆璟霖我跟你说认——”何妁言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穆璟霖呛了话。
“我也跟你说认真的。难道你觉得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穆璟霖目光灼灼,深邃的眸子里是看不见底的黑。
“你应该知道,我从不开玩笑。”穆璟霖暗哑着嗓音,满心满眼里全是她。
何妁言呆愣在原地惊得说不出话,她很想、很想仓皇的逃离,奈何那只肿大地跟馒头一样大的脚就是迈不开步子。
何妁言只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在剥落,有什么东西在生长……
还没来得及理清那股异样,就只听见一阵哂笑,何妁言抬眼望去,离她三米开外的地方,一张魅惑的脸,满是鄙夷的看着她。
“呵,我曾卑微的在你面前捧上自己的心,而你却弃之敝履。现在——”穆璟霖拖着尾音,意味声长的说,“叫我,怎么可以,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你。”
灯光下,何妁言只觉得穆璟霖的神情如同鬼魅。
何妁言狠狠地握紧了拳头,指甲嵌到了肉里也浑然不知。此刻,她算是明白了,不是所有事情的都能一如当初,不是所有的遇见,都可以视若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