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觉来人年纪并不大,约莫二十出头,头发上挽,扎着一条青色的纶巾,面相文质彬彬颇有些风度,竟是一名书生。不过这名书生给人的感觉并不迂腐,相反给人一种很干练的感觉。
那书生明显没料到庙里还有来客,不由得对高轲拱了拱手,“这位壮士有礼了,陡遇骤雨,小生别无所去,只好来此躲避。如果有什么打扰之处,还请见谅。”他见高轲一身盔甲打扮,孔武有力,是以以‘壮士’相称。
高轲笑笑,“相见即是有缘,再说我又不是此间主人,你不用对我如此客气的。”
那书生闻言点点头,“如此叨扰了!”说罢拉着驴子独自走到殿里一角,开始把驴子身上的蓑衣拿下来,晾在旁边的木架上。
高轲见他驴子蓑衣下驮了两个木箱,卖相颇为不凡,不禁略有些好奇。
将箱子从驴身上卸下来后,书生打开左边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一把刷子,开始帮驴刷身上被雨淋湿的毛。高轲‘动态视力’看得极远,发现里面都是些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不由得大失所望。这么好的箱子竟然用来装这个,这还真是明珠蒙尘啊。
那驴倒极是乖巧,任凭书生将它身上的雨水刷干净,没有丝毫骚动,只在中途打了个响鼻。书生拿手抚了抚它的脖颈、以示安抚。
将驴身上的毛刷干净后,书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在旁边的草堆上坐了下来。整个过程他都没再跟高轲说话,似乎不希望别人打搅他;可笑的是,高轲也不是喜欢和人搭讪的人,毕竟就连他和闭月的那层窗户纸也是在‘冥冥之中、机缘巧合之下’才捅破的,可见他的内向层度;于是乎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两人虽同在一个屋檐下,却仿佛谁也没看到谁一样,各自忙着自己的事。
书生休息了一下,伸手打开了另一个箱子,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副黄绢包裹的画卷;高轲虽然躺在大衣上假寐,但是灵觉却时刻关注着书生这边。见他打开了另一个箱子,不由得斜眼瞧去,发现这个箱子里的东西顺眼多了……文房四宝、叠着很规整的换洗衣物、银两、硬干粮、还有一些书籍。
书生温柔地抚摸着画卷外包裹的黄绢,仿佛抚摸自己的爱人一般,可见这幅画在他眼里实在是宝贵得紧了;抚摸了一阵之后,他轻轻去掉黄绢,缓缓打开了卷轴……
高轲见他目中露出痴意,不由得好奇起来,调整了下角度,用‘动态视力’瞧去,却见画中是一名女子静坐窗前的场景;画中女子十八九岁年纪,一袭白衣,长得十分的文静素雅,眉宇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忧愁,仿佛有着很深的心事,但是却又有一丝决然,似乎打算独自承受。给人一种文静中带着丝坚强的感觉。
不得不说这幅画画得真是神了。能把意境表达得这么深远,把感情表达得这么清楚,真可堪称为绝世佳作。然而高轲却看得勃然色变,原因无他,这画中女子他认识。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风狩的书记、学院里有名的静美人——白若彤!
他心里一时间七上八下起来,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白若彤的消息。他强制使自己镇定下来,抬眼向画中的细节处看去。却见美人旁的窗棂上竟然提着一首小诗……
十里平湖霜满天,
寸寸青丝愁华年;
对月形单望相互,
只羡鸳鸯不羡仙。
落款:白雨嫣赠王郎!
……
高轲彻底傻了,我靠这什么情况?这王郎莫非指得是这书生?等等王郎……王……这小子该不会是王韬吧?怎么越看越像……文质彬彬、精明干练……再加上副眼镜,剃成小分头,年轻个六七岁……我晕啊,不带这么玩人的啊,我说我怎么感觉这家伙有点熟悉呢?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啊?
不过转念一想,说不定这是好事,暗道:“有了你们两个作陪衬,在现实中说不定风狩能够接受闭月的身份更容易些。”
可怜对面那书生打死也想不到、他斜对面那货已经开始着手算计他了。
“雨嫣,我又来到安定寺了。还记得我们在相思树上栓的那根红线么?等一会儿雨停了我就带你去看看。”书生低声喃喃道。语声温柔得有如秋雨的低泣;很明显书生已经情到深处,完全不顾对面有没有人了。
高轲神色一变,这气氛怎么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他这话什么意思?什么雨停了我带你去看看?难道说……白若彤已经……死了?不会这么衰吧,想到这他就再也坐不住了,“喂……我说……”
“不知兄台有何见教?”书生明显对高轲打搅他和‘爱人’相会感到有些不满,面上已经罩上了一副寒霜。
高轲见他面色不善,意识到这时候和他谈论白若彤的事情说不定会碰到钉子。他心思一转,立时有了计较,“实不相瞒,我也是听说这里有一棵相思树,才特地赶过来看一看;不想刚来没多久就遇到这场大雨,结果也没找到那棵树在哪;方才听兄台言语中提及这相思树,不得已之下才冒昧相询?如果有什么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听到高轲是询问相思树的事,书生不满之色稍霁,“如果是找牵情树的话,它就在后面莲花池正中的小岛上。”
高轲拱拱手,“多谢!”随即装作无奈的样子喟叹道:“说来也惭愧,自打听说这牵情树的典故,我家那口子就一直对此念念不忘,非要过来瞻仰一番,但是如今这世道也不好随便出门;这次恰巧我路过此地,所以我便想先来看看。若是这牵情树已经不在了,我正好断了她的念想。”
书生闻言摇头道:“兄台此言差矣,嫂夫人正是因为对你情深,才想要过来瞻仰这牵情树,兄台断不可辜负嫂夫人的一片热诚。”
高轲闻言一怔,他原先想要带闭月过来,只是想要满足一下她的愿望、讨她欢心,却从来没有想过闭月要来看牵情树的真正心意是什么。这次被书生点破玄机,他顿时感到有些内疚,不由得一脸羞愧道:“兄台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唉……是我不解风情,辜负了她的一往情深了。”
书生瞧见高轲这么快就认错,并且一脸悔意,心中不由对他感官大好,心道:“想不到这位仁兄外表打扮虽然粗鄙,但是却是性情中人。”
劝慰道:“兄台其实不必如此懊恼,此时补过犹未晚矣。只要今后多体谅一下嫂夫人的心意就好了。其实我很羡慕兄长,毕竟嫂夫人还健在,不像我,唉……”
高轲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其实就是想问这个,赶忙顺势问道:“请恕我冒昧,难道弟妹她……出了什么事情……?”
书生摇摇头,一脸伤感,没有说话。
高轲不由得有些急了,刚要逼问两句。不想外面陡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驾……驾……”
“总管,安定寺到了。”
……
高轲皱了皱眉头,对书生道:“兄台,把你的贵重之物赶紧收起来,外面的人好像不是什么善类,可别让他们见财起意。”
书生也感到有些不妙,赶忙将画卷收了起来……这是他一生最宝贵的东西,简直比他的性命还重要。
高轲赶过去,帮他收拾完东西,拉着他那头驴,一直到了自己休息的角落。
书生忙道:“多谢兄台。”
高轲笑道:“别兄台兄台的了,我叫高轲,老弟怎么称呼?”
“原来是高兄,在下姓王名韬,青平人士。”
“哦,原来是王老弟。”高轲心道:“果然是你!连名字都没变,看来这回是错不了了。”
正在此时殿门哐当一声被人踹开,只见一行五个官差打扮的人牵着高头大马走了进来。遍眼看去,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是慈眉善目的,不是面容严酷,就是面容阴鸷,再不就是面色冷漠,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高轲悄悄拿出一把秘金雁翎刀递给王韬,同时拿出一把放在身旁,以作警告;他不想惹麻烦,但是你也别认为我是软柿子好捏。
王韬看到这把武器,目光中竟然带了一丝复杂之色,也不知是缅怀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随即没有说什么,学着高轲的样子把武器放到了身旁。
那些人明显没有料到这里竟然有人,均是一怔。其中一个一脸凶相、面容狠辣的刚要过去赶人。
那个面容阴鸷的人突然伸手拦住了他,“你要干什么?”
那人赶忙低头道:“总管,我只不过想让他们移驾其他地方。”
面容阴鸷的人摇了摇头,“大家都是出门在外,与人方便就是自己方便。我们去那边。”说着当先往西北角走去。
这个面带凶相、一脸狠辣的人明显有些疑惑,暗道:“总管今天怎么变了性子?”
五人中唯一一个面容还算和蔼的家伙对他努了努嘴,眼神瞥了瞥高轲身旁的武器。低声道:“那把武器是H级的。”
面带凶相的人这才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