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能够让他一个人吗?
“寒衣,吃药吧。”正想着,惜朝已经端着碗走进来。
“这里面放了什么?”寒衣嗅了嗅又浅尝了一口,不太苦,反而有些微甜。
“绿豆、金银花和甘草,可以去除断肠草的毒性。”
“惜朝,你在这山谷里住了多久了?”寒衣将汤药一饮而尽。
“二十多年了吧。”惜朝抚上寒衣的手,体温已经慢慢回升,他熄了炉火,将炉子搬到屋外,等着余热散去。
“一个人呆了这么久,从来没有想过要出谷吗?”
“师傅在世的时候,陪了我十几个年头。也不总是一个人,你在谷里三年了,也看到不时会有人来求医……”惜朝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也不抬头,淡淡地说:“如果……你要离开,不用顾及我……就走吧。”说完,撤了药碗就要离开。
“惜朝!”寒衣吃力地撑起身子,叫住他,心里一阵阵的疼痛,这个人,总是把自己的真实心情埋得那么深沉,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深深地埋进壳里,隐忍得让人心疼。
“惜朝……”寒衣拖着屋里的身体走近他,慢慢伸出手,将他拉过来面对自己,幽深的瞳孔凝视着他:“告诉我,你想不想我走?”
惜朝沉默着。
“你留我,我便不走。”寒衣紧紧抓着他的手。
惜朝的唇微微动了动,依旧没有出声。
“……好……好。”寒衣苦涩地一笑,极缓极缓地松开手,侧过身,向门口迈步而去。
“寒衣!”惜朝猛然转身,抓住她。
寒衣停下脚步,她在等,等惜朝开口。
“寒衣。”惜朝终于开了口,手放开:“伤好了,再走吧。”
寒衣合上眼,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再度睁开眼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我没事。”不再有丝毫犹豫,大步流星的离开。纵然依旧头晕目眩,纵然心底有万般不舍,她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
晚冬,虽然日里的温度已是渐渐回升,夜里还是非常阴冷。寒衣独子一个人蜷缩在悬崖底下,削瘦的身形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一身阴柔的功夫在关键的时刻什么忙都帮不上,寒衣拉近衣襟,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早知道刚才就该多披件衣服出来,也不会如此狼狈。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尚虚有被困在寒风里的缘故,一阵阵的困意压得寒衣连眼睛都睁不开。她挪到一处背风的巨石后面,枕着凸出的圆润石块,顾不得寒风凛冽,沉沉地睡去。
而另一边,身处药庐中的洛惜朝却是担心的夜不能寐,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知道寒衣现在怎么样了,她已经出谷了吗?现在,人又在哪儿?
胡思乱想了大半夜,惜朝忍不住推开了寒衣房间的门扉,一股浓郁药香扑鼻而来。惜朝不禁淡淡一笑,也是,天天在外面炼药、制药,这么多年下来,这房间的一草一木早已侵染上了浓浓的草药味。
床铺叠得整整齐齐,她……没有回来过……
床头柜上放着药碗,梳妆台上只有一面铜镜,一把牛角木梳,一根蓝色缎带……一切都好想可在脑海里,就算闭上眼睛,惜朝也确定他能从各色的家具中不碰义务难道房间东南角的柜子中第二排第三个抽屉里一盒已经风干的香草,和寒衣床头放着的那袋一模一样的味道。
“惜朝……”轻灵的声音,皓月一般的气质。
惜朝回头,门口空无一物,天际泛出一抹鱼肚白的色彩。
“惜朝……你若留我,我便不走。”脑中清晰地回忆起寒衣走前的话语,转身时的一笑和眼神似乎重现在眼前。
美丽绝伦的笑容,可是包含着浓浓的苦涩和无可奈何。
清澈的眼睛里溢满了悲伤和痛心……
为什么?她在伤心什么?是因为……我吗?惜朝无意识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有瞬间的恍惚。
突然,双手紧握,垂下,肌肉紧绷,那个瞬间,他想通了,他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了,他夺门而出。
“寒衣!寒衣!”清晨的山谷中回荡着洛惜朝的声音,声音里透着急切。一夜,凭着寒衣的脚力,想必早已出了谷,可是,心里总还是有着一丝侥幸,也许……她还在等我……
寒衣,不要那么残忍,不要在我确定了对你的感觉之后,却发现,你已经离开了我的世界……
“惜朝……”迷迷糊糊中,寒衣似乎听到了惜朝的声音,她睁开沉重的眼皮,远处似乎有白影晃动。
惜朝,你果然,还是来了。寒衣微微扯起唇角,想站起来迎上去,却蓦然发现头痛欲裂,四肢酸疼得几乎举不起来,一开口,咽喉就如同刀割一般的剧痛。
“呃……”寒衣跌坐回去。
“惜朝,我在这儿……”嘶哑、无力的声音不知道能不能传到惜朝的耳朵里。
还是好困,寒衣靠在石头上,眼皮直往下耷拉。
再睡一会儿就好,等我醒了,就去找你,惜朝。
寒衣陷入昏迷之前,模糊地似乎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朝自己飞奔而来。
那一声细若蚊吟的“惜朝”被清风带着还是传到了惜朝的耳朵里,惜朝循声回首,却只看到大块的石头,鳞次栉比,何来半个人影。
有幻听了。惜朝自嘲地摇头,正待回身,突然巨石旁一块布料的一角引起了他的注意,浅蓝色的印花,在风中摆动,却一直固定在石后的某一点,没有被风吹走。
寒衣!惜朝施展轻功,飞跃而去,他认得那块布料!
只见寒衣倚靠在石块上,双眼紧闭,一脸的潮红,身体在寒风里似乎还在微微的颤抖。
“寒衣……”惜朝嗫嚅着,慢慢地走近她,似是怕惊扰了她。
触上她的脸颊,滚烫滚烫,双手却冰凉。
“寒衣。”惜朝像是保护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将她搂进怀里,用自身的温度去温暖她:“疯子……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回家……”
而此时,在谷外,正是热闹非凡,前武林盟主在浴室失踪后一直暂代其职的重玄派掌门林释寰,正式辞去其代武林盟主的职务,并举行武林大会,意图推举新一届的江湖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