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边,溟月迎风而立,黯蓝色的衣裳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微抬双眼,注视着无尽苍穹。
白云苍狗,往事历历在目。
苍夜,对不起。这辈子,我欠的人甚多,但亏欠最多的人,是你。待我还清了今生造下的孽,再来还你的情,你可愿意等?
“溟月!”远处,随风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喊叫声,一声又一声,满腔的深情与掩饰不住的焦急与惊恐,似乎,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溟月缓缓回头,只想见他最后一面……
尸横遍野,掉落在地面上的红纸灯笼上千疮百孔。鲜血四溅,染红了天空。满目疮痍,尸首横七竖八地堆在地上,到处都是血红,没有一地是干净的……不,只有她,一身雪羽没有染上一丝血迹,她坐在椅子上,却已经停止了呼吸,她的容貌如生,仿佛只是睡去了一般……她是这家的夫人,被整个中原尊为“女神”的女子,她的美丽、她的神采无人能比,但那些凶残的恶徒却连她也没有放过。如此温润、典雅的女子,又怎么会与邪教有牵连?只因她的丈夫,徐府的主人曾与幽灵教教主有过一面之缘,竟被那些自认为是武林正道的侠士们归为邪派,一夜之间,血洗徐府。徐府上下102个人全部被杀,只留下了一个孩子,她偷偷外出赏灯,幸免遇难,她是老爷与夫人刚满十岁的女儿。
她像她的父亲,有极倔的脾气。
“既然你们认为我们家与邪教有瓜葛,那我就加入邪教给你们看!届时,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茂密的树林中,站着一个高挑的少女,瞧着背影不过18、9岁,长发坠地,着一件亚光蓝色的缎子。她的身边,站着一名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双手环着碧色的玉琴,静静的陪着她。
“那不是锦瑟少主吗?”环琴女子出声,音调诧异。
原先高挑的少女缓缓转头,脸颊上赫然露出金属的色泽,她的脸上竟覆盖着一副铁质的面具,唯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她的视线落在10米之外,一匹搞头骏马上坐着一个黑衣少年,他的怀里半倚着一个巧笑倩兮的美娇娘。
环琴少女的双手扣上琴弦,眼里散发出骇人的杀气。
“浅月。”戴着铁质面具的女子反手按住了她手中的琴:“所谓的海誓山盟,在我的眼里,只不过是过眼云烟,你不必介怀。”
“可是,宫主……”
“算了,今天太热闹了,我们回宫里去吧。”
“是。”
有谁会料到这个戴着铁质面具,淡然的如泉水一般的少女,居然会是令整个武林闻风丧胆,叱咤江湖被称作“月罗刹”的月阙宫宫主溟月。
溟月,10岁时,她的家族被指与邪教勾结,一夜之间,被武林正道屠尽,为了复仇,她成了武林邪教之首,幽灵教教主的关门弟子。
8年之后,溟月一举摧毁了幽灵教,创建了月阙宫。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是她忘恩负义,谋权篡位夺走了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师傅的江湖地位。其实不然,是她的师傅……幽灵教教主想金盆洗手,又不愿被仇家追杀,暗示溟月自立门户,并谎称他已死的消息。溟月也没有令他失望,一年后,凭借着溟月的武功与原幽灵教声望,彻底奠定了月阙宫在江湖武林的地位……邪教之首,她凭借着自己的能力,登上了正邪两派武林的风口浪尖。
溟月自加入幽灵教,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那副铁制的面具,幽灵教中只有极个别的人见过她的真实样貌,就连与她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师兄也不例外。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只有她自己的心知肚明,溟月长得像极了她的母亲,她的母亲是个极温柔、美丽恬淡的云淡风轻的女子。溟月不愿别人认为自己如神般的母亲竟然有一个与她长相酷似却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女儿。她的母亲早已化为一堆白骨,她不希望她在死后还背上骂名。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一个有利于复仇计划实施的目的。
“浅月,你先回宫吧。”溟月挥了挥衣袖,示意浅月离开。
“宫主?”浅月不解地望着她:“你不回去吗?”
“我想走走。”溟月低下头,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忧郁。
“不用属下陪你吗?”
“不必了。”
“是。”浅月躬身离开。
溟月独自走在小径上,萧瑟寂寥的背影,任谁都不会相信,她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呜……”路边传来一声哀鸣,听起来楚楚可怜,一只小羊羔趴在地上,眼泪汪汪,显然是刚学会走路不久,从旁边的矮山上滚了下来。溟月轻轻抱起它,就算是隔着厚重的缎衣,溟月也能感觉到它在微微颤抖,小羊羔的右后腿上有一道不浅的伤口,极有可能是在滚落的过程中被树枝划伤的。溟月从袖中拿出一条锦帕,小心翼翼地缠在伤口上。
“姑娘,请等一下。”左边传来一个男子温软如玉的声音。
溟月缓缓转头,瞧见了一个着白衫,手持长剑的英俊男子,大约20来岁,清秀俊逸,腰间悬着玉佩,一看就是好人家出身的公子。
“姑娘,光包扎还不行,伤口很深。”男子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
“这是我师门祖传的金创药,效果很好的。”
溟月视人命如草芥,却极爱动物。她看着那男子的双眼,纯净的没有一丝的瑕疵,不再犹豫,也不再怀疑,她轻轻地解开了绑好的锦带。对于一个从小就对任何人都高度戒备的她而言,如此举动只怕会跌落了月阙宫所有人的眼镜。看着他的双眸,溟月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个认真为小羊羔上药的男子,或许,一个对待动物都能如此细心、温柔的人,不具有危险性。溟月有些讽刺地笑了笑,只不过这个笑容被掩盖在铁面具的下面。
“在下陆苍夜,请问姑娘芳名?”
“萍水相逢,即是有缘,何必一定要知道姓名呢。”溟月开口,语气冷淡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