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甫激动过后,仿佛瞬间衰老了许多,神色之中充满了委顿。
张冥鸿听完大惊,这时他也想起了三天前的那个中午,他正与梅丽丝吃饭之时,忽然看到了急奔而来的李金甫。当时他就对李金甫慌急的样子感到有些诧异,等看到金甫在得到自己的回答时,言语神色之中流露出的那种失望之情时,他更是疑惑不巳。现在他总算明白了。
可谁又会明白他为什么做出这种出尔反尔的举动呢?被中级剑尊、冥灵帝国第一高手盛情邀请固然是一个很难拒绝的理由,可任他张冥鸿那桀骜不驯的性格,又岂会在乎那些?
张冥鸿表情显得十分复杂,他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而且这种苦衷却是无法诉说的。最后他咬了咬牙,道:“金甫!你不要这样,如果我进入炼剑阁对你真有那么大的影响的话,我可以选择不进入……”
“唉……“李金甫仿佛早就知道自己的伙伴会如此说,因此他显得一点也不吃惊,多年来的形影不离,让他对自己这个伙伴的性格太了解了。
“晚了!一切都晚了……冥鸿你放心吧!你的妻儿,我会竭尽所能地去帮助她们的……”一声悠悠的长叹从李金甫苦涩的嘴中发了出来,他抬头视空,不再去看张冥鸿,眉目之间洒满了无奈的哀伤。
“李金甫!”张冥鸿不敢想相信,这些话竟是从自己那个昔日伙伴口中说出来的,他愤怒地瞪着李金甫,大喝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我平时有哪一点对不住你?”
李金甫根本不看张冥鸿一眼,淡淡道:“你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是我这个人太自私太要强了!但你的死巳经是定局了!一切都太晚了!”
“哈哈……”张冥鸿忽然仰天发出一阵狂笑,似乎是在笑李金甫的卑鄙与渺小,可这种笑却有一种难掩的失落。
大笑过后的张冥鸿失望地扫了李金甫一眼,眼神中充满了陌生,他微微冷笑道:“就凭你,杀得掉我吗?”
李金甫丝毫没有被张冥鸿提出的这种置疑所动,他仍旧目视远方:“冥鸿,我知道你现在很恨我,但你的存在的确是我心里的一大阴影,错就错在我们不该认识,更不该成为那么要好的朋友!”
“不要说了!”张冥鸿忽然怒喝一声,他双目泛红地看着李金甫,一字一顿道:“你知道吗?曾经有许多人对我说过,你李金甫是个狡诈阴险的小人,让我离你远一些。就连和你接触不多的梅丽丝也这样劝我,可我那时根本就不相信,我认为他们根本就不会理解我们两个多少次出生入死的感情,我不相信自己最亲密的伙伴会对自己施阴手。但,我现在相信了!”
“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自负了!有时候自负的确会让自己有一种鹤立鸡群的狂傲,可它最终的结果却将是导致你的灭亡!”李金甫说得很平淡,嘴角还挂着一丝狡黠的笑意。等到一切都不必再掩饰时,人们才会露出自己的真实表情。
“哼!我自负?哈哈!金甫,我总以为你是最了解我的人,看来我全错了,我竟然在你心中是这样的一个人。算了!既然现在大家都刀剑相对了,我也没有必要再悲悲戚戚了。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剑士,也想打赢我?只怕你现在连让我拔剑的资格都没有!”
张冥鸿刚毅的脸庞上又浮起了平时的冷漠,他已然对眼前这个昔时的伙伴彻底失望了。
“是吗?我可不这样认为!”直到此时,李金甫才缓缓转过身来,此时他的脸上绽露着一丝怪异的笑意,让人一看,便知道这是个阴狠而且极富有心计的人。
张冥鸿看到李金甫那不加掩饰的样子,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光彩,咽了口吐沫,努力将自己内心的哀伤压下。冷声道:“我不希望是你的不自量力才使你做出这种愚蠢的举动,不过看起来,你确实早有准备,那么你就来吧!今晚或许将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晚!”
李金甫没有说话,他脸上习惯性地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得意,缓缓将金光灿灿的金龙剑提了起来。金龙剑立刻发出一种耀眼的金光,寂静的黑夜中也隐隐回荡起了龙吟之声,仿佛神龙低呜,撼人心肺。
“嗷——”就在李金甫起剑的同时,半山腰上又响起一声嘹亮震耳的狼嚎,众狼立刻停止了匍匐前行,并恐惧地低下了自己微抬的狼头,之所以说他们恐惧是因为,他们那强健的狼身还在轻轻发抖。
显然,刚刚李金甫的亮剑,让它们立刻清楚地意识到了对方的实力——高级剑士!仅凭发出的那超强剑气,便足以扫平它们的高级剑士。而那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更是在这人之上。毫无疑问,他便是能发出剑罡这种恐怖攻击的剑师了。
“其实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李金甫平静地笑道,话一说完,金光闪动,他象一头突然冲刺的猎鹰,向张冥鸿射了过去。
张冥鸿看到自信攻来的李金甫,摇头叹了一声,之后,他在李金甫到来之前,身形象鬼魅一般,极快地平移了米远,也就在这时,他拿起了身边的佩剑,却没有拔出来。
“铛铛铛……”接下来,寂静的夜幕下猛然响起了一阵金属碰撞之声,声音又快又急,象暴雨中的雨点一般。
只见两个矫健的身影正极快地在山顶飞转腾挪,金光如束,剑气四射,不时听到一些爆破的声音。
身穿通体黑衣的李金甫面色凝重,眼神狠辣,手上剑如飞风,劈剌撩挂,点挑崩穿,将一套金龙剑法施展得密不透风,不时射出一些金色剑气,碎石穿土,剑气强横,凛凛有威。
而身穿一袭白衫的张冥鸿却丝毫没有在意周围呼呼生风的剑锋,他左闪右挪,时避时格,身形快捷,在四处激荡的剑气中,动如游龙,快似狡狐,悠然飘逸。更为离谱的是,他手提剑鞘,根本就不拔剑。他一面躲闪,一面扫看着李金甫使剑,不时摇首叹息,俨然一副查看后生炼剑的长辈模样。
渐渐地,李金甫两侧的脸颊泌出了澌澌汗流,他竭尽全力挥舞着手中的金龙剑,可却是连张冥鸿的衣角也碰不上一点,更让他羞愤难当的是,张冥鸿竟连剑都还没拔出来。难道这就是一个剑士与剑师的差距吗?李金甫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是太低估张冥鸿,二人的实力根本就没有一丝可比性。
张冥鸿悠然自得地穿梭在缤纷剑影之中,没有一丝闪避的狼狈,反倒象是一种惬意的戏耍。
“心神不宁,心气浮躁,章 法紊乱!”张冥鸿忽然摸出一个空隙,在李金甫长剑直刺显露出来的手腕上点了一下,凛然喝道。
李金甫被张冥鸿点中了手腕处的阳谷穴,只觉手臂一麻,他“啊”地一声,向外围连退了几步。用左手捂住痛处,双眼恨恨地盯着张冥鸿,满是汗水的脸上憋得通红。
“去死——”李金甫喘息了一会儿,忽然又大喝一声,象疯了一般仗剑冲向了张冥鸿。金龙剑光芒大盛,大开大阖,剑气四射,直欲将张冥鸿杀死。
张冥鸿挺身傲立,目光烔烔地看着李金甫,看他如疯似痴的模样,又黯然地摇了摇头。等剑锋临近,他陡然提起手中的百年寒铁,“铿”地一声格开了李金甫刺来的金龙剑。
李金甫象是被人踢中了的沙包一般,摇摇晃晃地跌出了数丈远才勉强站住了身子,呼着粗气瞪着张冥鸿。
张冥鸿漠视着李金甫,厉声道:“你腕力稚嫩,剑脉不稳,行剑刚而无柔,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张冥鸿一席话说完,脸色显得有些伤神,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转过头,向山下走去:“看在我们二十年兄弟的情份上,你走吧!我不希望再见到你!”
李金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却又说不出口,只是一味地粗重地喘息着。他看着张冥鸿缓缓离去的背影,有些漠然,有些失措。
忽然一声沉重苍老的声音自天际传了过来:“真不愧是天才剑师!无论是剑法还是剑道,都达到同龄人所远不能及的境界!老夫领教了!”
这个声音仿佛是从地府中冒出来的魔音一般,虽然听着苍老无力,却让人的心不由自主地一阵惊栗。显然这个老者实力巳经达到了一种很高的境界,一种仅凭声音便能惊慑人的心灵的境界。
正在缓缓走着的张冥鸿猛然停了下来,他震惊地看着四周,仔细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忽然一道五彩光影从天边一处,电射般地飞了过来,又霎时停在了腐骨山山顶。对于常人来说,这根本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而此人竟已然飞行了百里之遥。
一个眉须皆白,灰袍朴陃的老者悄然站在了山头。他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带着一丝平淡的笑意,仿佛那笑容巳经在他脸上存在了几百年之久,是那样的自然、随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