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闭”是这一时期出现的另一种内衣,这种内衣也有前后两片,不过不像裆那样前后分制,以带襻相连,而是前后两片缝缀,于后背开襟,穿着时在背后纽结,“反闭”一名就由此而来。《释名·释衣服》称:“反闭,襦之小者也,却向着之,领含于项,反于背后,闭其襟也”,说的就是这种内衣。
统一、强盛的唐朝孕育了文明开放的着装制度。大唐女子的日常服饰是衫、袄、裙,多是上身着襦、袄、衫,下身束裙子。裙子以红色最流行,其次为紫、黄、绿色。唐时的襦由原来的大襟多变为对襟,衣襟敞开,不用纽扣,下束于裙内。为配合外衣的穿着,内衣到唐代发生了较大的变化,首次出现了不系带的内衣,称为“诃子”。唐代女子喜穿“半露胸式裙装”,她们将裙子高束在胸际然后在胸下部系一阔带,两肩、上胸及后背袒露,外披透明罗纱,内衣若隐若现,因而内衣面料考究,色彩缤纷,与今天所倡导的“内衣外穿”颇为相似。为配合这样的穿着习惯,内衣需无带系调。
“诃子”常用的面料为“织成”,挺括略有弹性,手感厚实。穿时在胸下扎束两根带子即可。“织成”保证“诃子”胸上部分达到挺立的效果。
时至宋代,大片土地沦为女真贵族统治领地,服饰文化也因其政治和经济因素而发生交互影响。《续资治通鉴》记载:“临安府风俗,自十数年来,服饰乱常,习为边戎……”自宋代始,女子有束胸的习惯。宋代女子的日常服饰多为上身穿袄、襦、衫、背子、半臂,下身束裙子、裤。其面料为罗、纱、锦、绫、绢等。“抹胸”穿着后“上可覆乳下可遮肚”,整个胸腹全被掩住,因而又称“抹肚”,并用纽扣或带子系结。平常人家多用棉制品,俗称土布,贵族人家用丝质品并在其上绣以花卉。《金瓶梅词话》第六十二回写李瓶儿患了重疾,“面容不改,体尚微温,脱然而逝,身上止着一件红绫抹胸儿”;《红楼梦》中描写尤三组装束:“身上穿着大红小袄,半掩半开的,故意露出葱绿抹胸,一痕雪脯”。
蒙古族入主中原,服饰上既承袭汉制,又推行其本族制度。至元大德年间,蒙、汉间的士人之服也就各从其便了。女子服饰,富贵者多以貂鼠为衣,戴皮帽。一般则用羊皮和毳毡作为衣冠材料。当时的袍式宽大而长,常作为礼服之用。元朝内衣称“合欢襟”,由后向前系束是其主要特点。穿时由后及前,在胸前用一排扣子系合,或用绳带等系束。合欢襟的面料用织锦的居多,图案为四方连续。
明代由于资本主义萌芽和发展,使得下层的市民文化和上层的浪漫思潮得以蓬勃展开。此时的女性更加注重个性审美,表现在内衣上,就是通过内衣的形制来体现身材的完美。明代内衣称“主腰”、“裙”,其外形与背心相似,开襟,两襟各缀有三条襟带,肩部有裆,裆上有带,腰侧有系带,将所有襟带系紧后形成明显的收腰,起到调节腰部的效果,可见明代女子已深谙凸显身材之道,知道通过衣饰充分勾勒出女性具体的轮廓和曲线,使人体美得到充分展示。
主腰,其“主”是指系扣的意思,通常为宫女所穿的款式,强调刺绣装饰。《醒世姻缘传》第九回描写道:“许氏洗了浴,点了盘香……下面穿了新做的银红绵裤,两腰白绣绫裙,着肉穿了一件月白绫机主腰。”主腰作为女子内衣的称谓早在元代就有,戏曲家马致远在他的《落梅风》曲中就曾写道:“实心儿待,休做谎话儿情。不信道为伊曾害。害时节有谁曾见来?瞒不过主腰胸带。”整只曲子,以女主人公辩白的口吻倾吐情思苦深。由此可见曲中的主腰所指的就是女子内衣,“瞒不过主腰胸带”更确切地表达了“衣带渐宽”之意。
女子内衣的式样及品种至清代愈来愈多,背心、一裹圆、抹胸等等,多种多样。清代“抹胸”又称“肚兜”,一般做成菱形,上有带,穿时套在颈间,腰部另有两条带子束在背后,下面呈倒三角形,遮过肚脐,达到小腹。肚兜只有前片,后背袒露。系带的材质不一,以棉、丝绸者居多。系束用的带子并不局限于绳,富贵之家多用金链,中等之家多用银链、铜链,小家碧玉则用红色丝绢。
肚兜上有各类精美刺绣,如将虎、蝎、蛇、壁虎等图案绣在兜肚上护身驱邪以祈平安,而反映****的荷花、鸳鸯等刺绣图案则是永恒的主题。红色为“肚兜”常见的颜色,一般多为粉红、大红等鲜艳的颜色,一些心灵手巧的年轻妇女还常常在兜肚上绣以花纹,所绣纹样大多和爱情题材有关,如鸳鸯戏莲、和合如意等。《红楼梦》中就有这样的描写:“原来是个白绫红里的兜肚,上面绣着鸳鸯戏莲的花样,红莲绿叶,五色鸳鸯……”秋冬之时所用肚兜,中间往往絮有絮棉,以利保暖。
古代女性内衣制式的核心点在于“以带吊缚”、“以平裁式布帛遮束”。其“带”的量及位置各有经营;其“平裁式”的几何形态和布帛的分割均有变化。制式上最具特色的“束带”的穿着安排各具千秋:“肩部吊带式”是最常见的一种方式,“左右两角各缀以带”而绕颈后,以肚兜为代表;“胸两侧缚带式”指亵衣两侧缝缀几条绢带折向身背后,结于右腋下(金代);“交叉结带式”以背后两条交叉的宽带相连,再用纽扣绾结(元代);“无带束胸式”指唐代时期的妇女内衣,胸际为“一字形”的包缠式。
清末民国,更是内衣的繁纷时期。20世纪二三十年代,抹胸被称为“小马甲”,其形制窄小,通常用对襟,襟上也施数粒扣,穿时将胸腰裹紧。“小马甲”吸收了西方内衣的某些特点便成了现在的胸罩。面料以棉、丝为主。
随着时代的发展,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情愿还是不情愿,在内衣的变化之中,既有对传统内衣的继承,又有对西方内衣文化的接纳。结构上的科学化、图腾上的装饰理想化、工艺上的精巧化、材质上的多样化,使内衣丰富了中华服饰文化的内容。
以上按时间叙述了内衣的基本形制及其变化,除此之外,内衣这一小小方寸之地还承载了古代女子巧妙的创意、丰富的想象和深邃的文化内涵,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古代内衣在设计上强调通过巧妙分割来塑形修身。在款式结构的经营中注重平面形态的不同分割与布局,在奇巧的方寸分割中体现独到的创意理念,达到平中出奇、平中出神、平中生韵。
其次,内衣装饰在题材上丰富多彩,纵情地将山水、花鸟、云气、吉祥物、神仙、神话故事、戏曲人物、生活人物等各类素材与元素展示在小小的方寸之间,表达着天、地、人同源同根及平等和谐的文化观念,诉说寄寓传情的美学思想。在纹饰的形神表现上,既注重对自然景态外在美的描摹,如牡丹、云纹;又强调物象寓意寄托及蕴意表述,如“喜上眉梢”以喜鹊和梅花的图案来通谐,“连(莲)年有余(鱼)”、“三多之相(多子,多寿,多福)”,这些都是典型的中国传统吉祥纹样在内衣平台上的传神再现。中国古代内衣艺术中的图腾魅力不仅单纯地表现在每个独立纹样的构成上,而且在纹样的经营位置和布局安排上有着独到的创意,充满无穷的浪漫。
再次,古代女子内衣艺术在色彩的创造方面有着极其丰富的想象力,体现在色彩的多样性、地域的鲜明性、金银的巧用等方面。明代大诗人李渔在《闲情偶寄》中便形象地道出了人、色彩、内在服饰的关系:“富贵之家,凡有锦衣绣裳,皆可服之于内,风飘袂起,五色灿然,使一衣胜似一衣……”中国古代女子内衣的色彩经营上以“浓烈煽情的对比法”和“温情含蓄的调和法”最具特色,浓烈煽情的对比法多用红与绿、蓝与黄等色的强烈反差来营造一种对比力度,再用黑白、金银的间隔安插起到丰富层次的效果。在色彩的位置安排上也各不相同,有居中式、角隅式、散点式、满地式等,统一的色彩配置经过不同的色彩面积和方位的安排,产生温情而含蓄、雅致而恬美的装饰效果。
最后,中国古代女子内衣的制式既具有合乎人体装束的自然属性,又与习俗礼仪的社会属性相对应。它所包含的“因人定制”、“因题定性”、“因俗定款”等一系列制式特征中,充分体现着中国古代女子内衣文化的深奥。它从外形设计到具体的某一细节,均明晰地折射着当时的社会文化。
伴随着女子社会身份与家庭角色的部分改变,有着丰富人文色彩的一些古代女子内衣最终没能逃脱被淘汰的命运。由于女性对社会生活的积极参与,她们的情感有了全新的寄托,因而方寸之间少了很多值得关注的理由;而且生活方式的进步与思想观念的转变也使得简便易穿的胸罩被人们广泛接受,古时那些女子内衣遂成为可以品评与欣赏的过去。
湖南长沙陈家大山楚墓出土帛画中身穿轻薄柔软衣料,镶有卷曲纹样的楚国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