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已过,七月怎么还有这么大的雨。今年秋天必定丰收,雨水充足是农作物收获的必备条件。农民谚语,‘有钱难买五月里旱,六月连阴吃饱饭’有钱难买五月里旱,意思是说,五月里有段时间最好不要下雨。一般夏季农历五月阳历六月正是小麦成熟季节,晾晒小麦很关键,这段时间最好是大晴天。六月连阴吃饱饭,是指农历六月阳历七月的时候最好连阴天。此时庄稼最怕骄阳蒸烤,会旱死或影响生长速度。连阴天降温,又补充农作物需要的水份。农民多年种地总结的经验,实践出来的真理。
此时张老汉家中因为连阴,院中积水快漫过门槛进屋。一家人正喜忧参半,喜的是秋作物会丰收。忧的是自个家住在这河滩旁,全村积水都会排进河滩。经过他家门口,有些渗进院落。挡在门口的土堆已经不管用,要等大雨彻底停了。村里的雨水排完,他们家才能扒开门口的土堆,用大扫帚把雨水扫出去。
“大哥,大哥想死我了”佑宝冒着大雨打开大门。早听出是大哥在吆喝开门,院子里的水湿透了裤腿也顾不得。
“宝弟,呀!又长高了”来人也喜悦的叫着,他就是佑宝的堂哥张永盛,是这个村的能人。在城里领着一帮建筑泥瓦工盖大楼。附近几个村的泥瓦匠人都投奔到他的建筑队,因为他的建筑队从不会缺活干。
“大哥,小心不要踩到土堆”佑宝赶紧告诉大哥,那可是家里的防御洪水的攻势。
“还是老样子,要想个办法才行”张永盛对于叔叔家的这个情况不陌生,可也没办法帮助。这个地势就是低矮,也没法加高。河滩口独立的一户人家,别人家早就搬去高处建了新房。只等叔叔建新房时,竭尽能力帮一下,眼下这院落没法子翻修,这个地势不适合居住。
“快走,快进屋我关大门”佑宝催着大哥进屋,自己迅速关大门。害怕街道的雨水顺势攻破土堆灌进院子,防洪意识使得手脚麻利。浑身已经淋透,可心里还是很高兴,自春节后半年间第一次见大哥。
“叔,屋门口也筑起一堆土,这天要停了,涝了涝了”迈进屋门槛的张永盛埋怨着天气,把伞搁在地上。另一只手提着一瓶酒没法闭伞,走到桌前放好。先脱去外衣再关闭雨伞,一起放到门后的一个自制的衣架上,对于叔叔家熟悉的程度像是回到了自己家里。
佑宝也已经回屋,早换了裤子。坐在大哥身边,爷仨围坐的架势像要开会。没等有人开口,都齐声大笑,重逢的喜悦!阴天赋闲的自在,饺子的美味诱惑!幸福溢满房间,弥漫进院落,散开在雨中。
坐在屋子里的人,时不时的看着门槛。好在雨水始终没有漫进来,屋子里正下着饺子。饭桌上张老汉正和大侄子张永盛喝酒。饺子就酒从来有,农村人的顺口溜此时应景。
“大侄子,来就行了干嘛给我带瓶酒”张老汉责备着张永盛。其实心里喜欢的不得了,这侄子论血缘可比儿子佑宝亲,是老张家的后代,看着就高兴。当年差点过继给他当儿子,张永盛的老爸后来不舍得也就作罢。后来许多年里,张老汉都耿耿于怀。抱养佑宝后才慢慢释怀,可对于侄儿的喜欢不减。每次过年爷俩都会小酌,有种别样的感情。
“过阴天,怎能没有酒,在工地从不喝酒,怕误事。回家了可以和叔喝两杯,就喜欢和你一起喝酒,没那些规矩。你看用茶杯多过瘾,俺老爷子要用酒盅,怪急人”张永盛高兴的吃着饺子和张老汉叙着家常。
闲扯许久,张老汉换了个坐姿。由于是个斜罗锅,喝酒坐的时间长会很难受。累了他会把一只脚放在椅子上,过段时间再换另一只脚。可怎么换罗锅还是斜向一边,最后他干脆把两只脚都放在椅子上,直接蹲在上面。好像比坐着舒服,守着两个晚辈也不在乎。
“刚子,带着弟弟出去干吧!”张老汉唤着张永盛的小名。
“嗯,在街上不是说过了嘛!可以的,你舍得就行”说着眼睛看着佑宝。
“宝弟,愿意干着苦差事吗?”张永盛明知佑宝愿意,怎会不愿意。哪有别的出路,大多数人不都投奔他这个大能人,更何况堂弟。他只是要确认一下,多年的闯荡也有了职业素养。那就是凡事都要问本人,本人同意才可。
“大哥,唉!大哥又这样呐,大哥”佑宝责怪大哥问他,意思是他肯定愿意。是啊!他很愿意,应该说求之不得,终于有了工作。可以摆脱贫困的途径挣钱,挣钱的途径打工,打工的途径进城,进城的途径靠大哥张永盛。大哥简直就是他的贵人,贵人是人生路上的救星,明灯还是稻草。看你遇到事情大小,看你贵人帮助你的程度。佑宝此时还没想过,眼前这个堂哥不光是他的贵人,还是许多农民建筑工人的贵人。
终于在去城里的车上,由于下过雨公路两旁的树被雨水洗刷的格外新绿,在阳光下泛着光。那是雨水未干雨水反射出来的,嘴里嚼着母亲给的自制零食。突然才感到了一丝悲伤,可一会又被那出门的喜悦冲淡了。
还好坐在靠近窗户的地方,看一路风景。司机师傅还放着歌曲,没听过但很好听。一个女人,很动听悦耳后来才知道是甜歌皇后。也未曾想到,后来寂寞劳累的打工生活多亏有这位皇后相伴。
中午了,肯定是因为公共汽车停在了路边的小吃摊。是个简易的包子铺,四周用石棉瓦遮挡,一块大雨布做顶。蒸包子的炉子露天,在雨布下面用石头支着五条长桌。上面收拾的还算干净,用罐头瓶装着筷子。小瓷碗里有剥好的蒜瓣。用成茶水的壶装着醋,每个长桌上都扣着一摞干净的碗。在包子棚一边有个破旧的书桌上面放着四方的竹筐盖着白色的蒸笼布,热气和香味透过蒸笼布。看到热气闻到粮食的香味还有那馅子的味道。猪肉大葱或是猪肉韭菜。。桌子带抽屉肯定成零钱。一个大锅在桌子上前方,不像是蒸包子用的肯定是汤水。
司机首先拿了桌上的碗,招呼大家先去成粥喝。原来这里吃包子免费喝粥,免费吃蒜,免费送咸菜。整车人,此刻都挂满笑脸。都感觉做这样的车挺好,遇到了好司机师傅。带到这么好的地方,和免费的汤水。由于心情好,大家也都不急躁。缓缓地排队,先盛好粥的去买包子。好像竹筐里的包子不够了,大家和气的分着要,等待着热包子出笼。没有因为免费喝使劲喝,没有因为免费吃咸菜和蒜瓣而多吃。老板是很用心的人,咸菜切得很细的丝味道调得也很可口。只是粥太稀像是开水加了米粒,有情可原是要成本的这已经不错了至少是开锅滚烫的,想来在学校食堂的日子水总是不开同学们整天抱怨喝不到烧开的水。唉!怎么又想起了学校,不想了赶紧吃。包子味道也好,皮薄馅多赶上自家做的一时又想起母亲做的饺子。鼻子有点酸,心想这是干嘛才出来半日。吃个饭想什么?大哥呢!正四处看,大哥从公路旁的树林出来。大哥是个直肠子,唉!不过对自己蛮好,上车时抢着买了车票。吃饭抢着买了包子,钱数都记着一定会还给他。
早吃完的已经上了公共汽车,有几个上车后拿水杯下来问老板索要热水。老板很热情,亲自给他们倒水。负责招呼新来的客人,看来公共汽车有点。新来的都是拉货的车,都要等待了看来这里很实惠。虽然简易收拾的干净,蒸包子的两个姑娘很利落。出进抬笼屉都面带微笑,老板娘在炉旁烧火。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看不出悲喜。只看到脸被烤得通红,身上不太干净那是炉膛里冒出的烟灰熏得。老板和老板娘相比很年轻,穿的很板正。脸上挂着微笑,给人亲近的感觉。也许因此分工,老板的笑给顾客一种温馨的暖意。这里的生意一定很好,因为公共汽车终于等满食客时,包子铺前停下更多的车辆。不过也不会有这两公共汽车人多,货车一般就两三个人。还有附近赶来乘车的农民,这趟车每日都来这里吃饭吧!车超员了,卖票的大嫂看见人多了,一只手握紧斜背的售票包怕扒手乘机下手,另一只手从她身边的座椅底下拿出几个交叉。就是小板凳,交叉可以折叠当地人简称交叉。安排后上车的落座,售票的大嫂开始嘱咐,一会进城会有交警,坐在两排座中间过道的乘客配合一下低下头,超员罚的款可比你们车票贵。不愿意你们就在城外下车,倒车进去有环城公交车,很便宜很便利。没人吱声,默认了配合售票大嫂。看样子和司机大哥是两口子,吃饭的时候就看出来了挺亲密的,也有夫妻相。
车又提速了,接下来的路两旁都是庄稼,没风景可看。大哥倒是体贴一直叫自己坐在窗户旁,这时的大哥睡得正香,自己一直看路旁的树,透过树缝看路旁的玉米田,看得晕了乏了困了,昏昏沉沉的睡去。似睡非睡,睁不开眼睛但知道在坐车,知道要去工地干活盖大楼。知道还有半日路程,傍晚到达目的地。
砰的的一声,接着剧烈的疼痛。耳朵里女人的尖叫声,男儿们的哎呀声。睁开眼先捂住额头,撞在了车窗上,还好没破。大哥已经摔倒在过道上身体压在一个小兄弟身上,小兄弟叫着。顾不得头疼先起身把大哥拽回座位。连忙问小兄弟怎样,他的母亲在他后边坐着啷着别叫没事。小孩不再出声,回头对他的母亲点头赔笑。那母亲很爽快摆摆手说没事,车子像开路边的方向倾斜。车里有人在说轮胎没气了,司机早已下去。这是急刹车才会使乘车熟睡的人们前仰后合。醒着不会碰到头,天色此时已是太阳落西。好在这是轮胎漏气,司机师傅熟练地换了备胎。乘客借机下车活动,有人去路旁的庄稼地方便。大哥终于揉开了他的眼睛,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看来在外边闯荡就是不一样。大哥说这就是城郊马上就会进城,不过要一个小时才能到,进城后会很堵。心想有多堵,比我们镇子上的集市还堵吗?城郊如此荒凉,和乡下一个样,也不好问大哥,感觉有点饿。车子顺利换好轮胎上路,也没见有交警。远处已经有成排的亮光,是城里吧!
坐在车里的人们也无了睡意,不知何时司机师傅也不再放歌曲。人们都在交谈,有的在吃零食。大哥拿出几个桃子递过来,告知早洗过了。这桃子不错一路颠簸竟然完好,没有破损软掉。咬一口竟然很脆,打破了以前吃桃子的印象。记忆里桃子是甜软,这次是脆甜。大哥不知从哪里买的也不好意思问,总之有钱买个桃子都不一般。挣钱了也会买父母没吃过的水果,上学时最馋一篇课文里的杨梅。以后会去南方投奔另一个大哥,去南方挣大钱。吃南方美食,也许能遇到个南方姑娘。不想了,又想多了吃个桃子想这么多,幻想总是不经意就出来。进城了,有人啷着。“只不过过一个很长的桥洞呀!”自己嘟囔了一句。大哥呵呵!笑了一声,告诉这是火车站,桥洞上面是火车道。车站在城边上,长途汽车站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