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的时候,臧千千突然从梦中惊醒,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用力过猛,一不小心拉扯到腿上的伤,狠狠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四周漆黑寒冷,空空如也的卧室缺少人气,臧千千突然抱着被子哭了起来。
臧千千想起刚刚认识鹿亦然的时候,那时候的他是一个胆小怯懦没有自信的男生,和女孩子多说一句话都会脸红,她就总是去逗他,看着他红着脸跑开。高二时的告白也是自己先说的,她给他辅导功课,终于让他和自己考进了同一所大学。她鼓励他可以的,告诉他他很厉害。他得到了出国深造的机会,却没有足够的钱,于是她拿出自己从高中开始攒了几年的稿费让他出去,他觉得不好意思,她却说这是投资,而且是无风险投资,稳赚不赔。他在外进修三年,她在国内等了三年,三年的时间他都没有别的女人,却在这个结婚后的平静生活里出了轨。后来他回国,变得自信而优秀,谈吐不凡,丰神俊朗,她开心极了。这一次,是他先开的口,他说,我娶你。
臧千千突然怀疑,会不会其实只是自己对他的好,让他觉得亏欠和感动,所以才和自己在一起。
曾几何时,自己看着电视小说里因被背叛而发狂的女人总是觉得好笑,觉得这种女人真是怯懦,没有骨气,却不想轮到自己身上之时才知道,再是坚强的人也会被击垮,输者撕心裂肺。
臧千千哭了一阵,拿起床上枕边的手机,呆愣着想了半晌,犹豫着将即将点到鹿亦然姓名的指尖移到了另一个名字上。
电话很快接通,臧千千突然无措起来。
“泽西……”
“嗯?千千?!你……”温润的男声透过电话传来,夹带着一丝被吵醒的慵懒,却在辨清来人时全无不悦的味道。
臧千千突然放松了下来。“啊,抱歉,这么晚了打扰你……”
“你是不是出事了?”少有的打断别人的话,程泽西的声音里多了一分关切。
“额?出事?我……”臧千千一愣,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和鹿亦然以及顾雯之间的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难道是上次在咖啡厅门口那次被粉丝拍到?不可能,自己的名气好像还没大到会被偷拍的地步,那他怎么会知道?
“别说你没事,你要是没事怎么可能在惊鸿里消失那么久?专辑发售的时间还有半个月,你却一首歌都没交给后期,这根本不是你的作风,不是出事才怪!不出事你会大半夜给我打电话?说!你到底怎么了?”程泽西的声音出现明显的恼怒和严厉的担心。
臧千千突然有些哭笑不得,多日来的阴霾心情竟有了一丝暖暖的感动,却又苦笑自己,“我没事,就是最近灵感大发,一不小心只顾着网文的进度倒是把惊鸿给忘了……不信,你去我的专栏看看啊,半个月前开的新文这都快完结了……”
“真的?”
“真的,而且我又不是第一次半夜给你打电话。”臧千千尽量使自己的理由显得理所当然。
“以前你打电话都是直接说的工作,我抱怨你打扰我了你还骂我,怎么这次工作狂一反常态,反而是先因打扰我而说起抱歉了?”
“因为这次找你不是为了工作啊,是另一件……额……突发奇想的事。”
“呼——”电话另一端的男子像是松了口气,就在臧千千以为他相信了的时候又突然发话,“怎么不接电话?大家都在找你。”
“哎?好像是……”臧千千从床上下来,翻箱倒柜的找到自己工作用的手机,按了几下,无奈的说,“工作用的手机被你们打到没电了……”
“……”男子沉默半晌,接着说,“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
“那就好。”
“嗯。”
“这是你的私人号码吧?我记下了,下次你再消失试试。”男子的声音故意的加重,但是臧千千还是从中听到了一丝松气。
“那你记下吧,不过记住,私人号码不谈工作,所以别想以后催我的音。”臧千千‘认真’的提醒道。
“呵呵,好。”温润的声音透出笑意。
其实程泽西的声音并不是成熟男子的声音,反而有一丝可爱的正太音夹杂在里面,只是现在被吵醒的嗓音夹带着沙哑,听起来竟然多了一丝磁性。
还记得泽西刚刚加入惊鸿的时候,因为声音的原因,臧千千总是认为他是小弟弟,得知他竟比自己还大一岁时瞬间觉得自己伪的萝莉音什么的简直弱爆了。那时候的惊鸿还只是一个刚刚建立的广播剧社团,从高二到现在,接近十年的时间,他们也相处了十年,惊鸿也变成了网配圈的老大,范围更是扩大到了原创音乐、cosplay等,甚至曾为电视剧做过配音,社团的一些成员也有了数以万计的粉丝,更有甚者,早已发售了多张属于自己的专辑。而程泽西身为副社长,更是臧千千身边的一大助力,既是声优,又是cosplay分组的顶梁柱。只是自己一直没有注意到,当年那个自己一直当做是小弟弟的男孩已经成熟了许多。
“千千……”电话一端的声音轻唤着。
“额?”臧千千突然从神游中恢复过来,暗自懊恼自己的走神。
“你说的‘突发奇想’是什么?让你大半夜的给我打电话?”
“额……这个……”臧千千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找的什么破借口,现在好了,人家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自己还得编个理由。正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的臧千千一下子真的有了‘突发奇想’,“这个突发奇想就是我想见你啊~”
“什么?!”
听到程泽西震惊的声音,臧千千忍不住乐开了花,“怎么了?我只是有事情要去杭州,所以正好见你啊。”
“什么时候?”
“哎?你是答应了?”臧千千有些诧异,她可没忘记,当初为了治愈程泽西的‘冷场病’,让他接自己的电话就困难重重,怎么见面就这么容易答应了?
“怎么了?我不该答应吗?”
“额(⊙o⊙)…不是,就是有些诧异,时间嘛,到时候再告诉你啊,好了,该睡觉了,晚安。”臧千千说完,立刻挂掉了电话。
心里怀着一丝逃过盘查的侥幸和一丝恶作剧之后的窃喜,想着“看你慢慢着急吧,不知道见面的时间,小猫爪子在心里挠啊挠”。
臧千千无聊的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实在无法一个人面对这空洞的房间,倒不是怕黑,只是这里到处的曾经的甜蜜,物是人非后,当初多甜蜜,现在就有多痛苦。
反正再睡也睡不下去,干脆直接翻身起床,直到这时,臧千千才察觉到身上的伤有多重,整个右腿的小腿都是烫伤的痕迹,没有及时处理的溃烂的水泡,红肿的皮肤,左腿的小腿也有一部分被波及到,右边的身子不均匀的分布着玻璃碎片划伤的痕迹,大大小小十几处,手臂,腿上,腰上,背后,惨不忍睹。
臧千千忍痛走到抽屉前,费力的拿出医药箱开始给自己清洗、上药、包扎。一切处理完毕时已经接近凌晨四点了。
夏天的太阳总是出现的特别早,臧千千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什么时候去杭州?现在!
再也无法忍受鹿亦然的夜不归宿,无法忍受一个人面对空空如也的大房子,无法忍受半夜睡觉不安的从梦中惊醒,无法忍受一个人总是触景伤情的被物是人非的滋味遍遍凌迟!臧千千决定,现在就走!
臧千千没有再次给程泽西打电话,她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大概只是一种赌气,赌气的想要逃离,想要鹿亦然偶尔回家的时候面对空旷的房间着急的寻找自己,让他也体会一下等待的滋味。
也许,她的确需要散心,让自己冷静一下,好好的找回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
臧千千直接从网上订了火车的票,紧接着就拉着行李箱离开了家,雷厉风行的作风,这才是真正的臧千千!
火车呼啸着,臧千千特意选择了这种方式,因为——它比较慢。
是的,是比较慢,比起高铁和飞机,它慢得多。但却胜在沿途的风景。不是旅游的高峰期,臧千千没有坐在自己的位置,而是特意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将头靠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风景。
耳机里的音乐不是嘈杂的动感的流行,而是别有一番韵味的中国古典风格,古琴的声音拨动心弦,臧千千突然觉得自己的心里出奇的宁静。闭眼想着自己多日来的做法,突然想到前一天接到的那个顾雯打来的电话,心痛的无以复加。
顾雯流产不到一个月,鹿亦然是不会和她同房的,而昨天的电话……
臧千千突然明白过来,那是假的!用假的来报复她在顾雯和鹿亦然相处时还给鹿亦然打电话破坏他们的约会!
呵,臧千千突然觉得顾雯简直是不可理喻,和别人的老公在一起,却还没有一点身为第三者的自觉,真是……贱人有贱人独特的见解,正常人理解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