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沉鱼甫一开口,店家小两口就是截然不同的表情。要说这称呼,男人和女人的观感就不一样。男人被人尊以长辈者大多觉得占了便宜,要是女侠被别人称呼的老了就不能善罢甘休。
听这小相公对自己称呼的如此亲近,花姐和方老头一时面面相觑。这些年二人辗转江湖,大江南北的像走马观花一般过了一个遍,更强似读万卷书。所见之人,所经之事不可谓不丰富,但亲近者寥寥,更何况是这么个俊俏的年轻相公?
“敢问公子……”花姐稍一思索,沉吟着问道。
“哟!蝶姐姐如此健忘啊,岑王山一别不过载余,姐姐就把人抛到脑后了呢!”小相公水沉鱼妩媚一笑,随手点出一个兰花指。
戴北辰在一旁听的好笑,这妖女,一会阿姨叔叔一会姐姐哥哥的,这到底是什么辈分?
有此一节,他心中反而平静了下来,那白衣仙子的身影飘渺远去,妖女和九姑就在身边就更不用想念了。不由有些纳闷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没由来生出这许多愁绪和相思。心绪跌宕间归于平湖,联想到这妖艳老板娘的过分热情,一下子得出了某种可能,不由惊的心中微凉,再看水沉鱼的眼神就更多了一丝了悟和玩味。
九姑也恰好被水沉鱼的说话吸引了注意,脸上红霞飞褪。
水沉鱼此刻虽是相公装束,那一笑仍是教人心旌摇曳。那笑就像是一朵最清丽的百合在瞬间绽放,直要蔓延到人心底去。花姐心神刹那恍惚,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来越浓郁。分明是初见,却犹如前世有了约。
戴北辰站在水沉鱼身后,只问其声不见其笑,可惜了那缕风情。但他与花姐可是对面,眼瞧着这妩媚的少妇眼神迷离,身上魅惑的气质却焕然温润,与片刻之前判若两人,仿佛红尘中一朵玫瑰洗尽铅华。见多了水妖女的百变玲珑,戴北辰早已见怪不怪,却忍不住感慨一声,又是一个妖女!这江湖端的是精彩啊!
两个妖女比道行,两个男人被晾在了一边。戴北辰心思缜密,心生感概。方老头却觉出了一丝诡异。往常的花姐口灿莲花,言笑晏晏,哪里容得他人占到丝毫便宜?这沉默来的不寻常!
方老头伸出宽厚的大手搭在自家娘们肩上轻轻拍了拍,花姐猛然惊醒“岑王山?是你!真是好久不见!”
原来真是故人!
方老头初听岑王山三个字就心中骇然,只是不敢相信。此刻听花姐语气如此肯定,瞬间如临大敌,花姐却又换上了一副热情的笑脸,仿佛战士穿上了甲胄,就要走上前亲热一番。
叮咛!
但闻一声金属吟,两人身体之间一丝白光一绽即逝,有星点火花。嘭的一声,两掌交击。水沉鱼连退两步,正好被戴北辰眼疾手快扶住。那娇媚老板娘却疾疾滑出三丈开外,撞翻了桌椅,满地茶水。
异变突起!前一刻还相谈甚欢仿若故人的两个女子顷刻反目,那一掌可是实打实的硬拼,水沉鱼明显要高出一筹,花姐心中更加骇然。一年而已,这丫头的实力撺掇的倒快!
那一枚暗针断然伤不到加了小心的水沉鱼分毫,接那狠辣一掌,却是存了故意要探她底细的心思,虽然自己占了上风,却没能伤了她。微撇一眼身后的戴北辰和九姑,九姑自然是要忽略不计的,姓戴的嘛,自己可不是白衣仙子,谁知道真打起来他是要英雄救美还是隔岸观火?
水沉鱼心思流转之间,方老头已经张牙舞爪攻了上来。反观平日里颇为应变的戴北辰却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对场上局势无动于衷。
方老头其实不老,顶多三十来岁的年纪,花姐可是深知他正当年。其人身材魁梧,颇有蛮力,武功路数也是走刚猛一线。即便对面是魅惑人心沉鱼落雁的妖女,下脚也是毫不留情。
一记狠辣的鞭腿呼啸着劈将过来,直扫水沉鱼的头部,没有任何花哨与凝滞,是最简单的招式,却是速度和力量的完美结合。
水沉鱼面不改色逆势而上,一记漂亮的揽手,接住那刚猛一腿顺势牵引过去,随即一个神龙摆尾,后腿抡过一个大圆闪电般点在方老头肩头。
方老头被这一牵一点打得一个踉跄,却就地一个后空翻,凌厉一腿自上而下朝水沉鱼的头部砸去,势大力沉更甚前招。真看不出这魁梧汉子的硬邦邦身体真交手起来却如此圆转自如,其招更是专往头上而去,这两口子,狠辣倒是一家!
“不好!”两人正打的难分难解,突闻一声暴喝。
凌空下击的方老头下意识侧头向戴北辰望去,却在这毫秒之间,心无旁骛的水沉鱼轻轻一个侧身,堪堪避过那一记开山腿,一掌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印在正好下落身旁的方老头身上。
本来方老头武功修为就不及自家娘们,跟水沉鱼一时打了一个旗鼓相当很大程度是仰赖其近身攻击的刚猛凌厉。此刻实打实的受了一掌,庞大身躯顿时支持不住,整个身子被击飞出去,正好跟再度欺身而上的花姐撞在一处。
稍得闲暇的水沉鱼再往戴北辰看去,只听那家伙一惊一乍说一声“走!”,居然一跺脚,拉起九姑直接就越过三人朝酒楼后厨奔去。
戴北辰是瞧见了场上形势的,可以看出这两口子都不是易与之辈,可他更了解水妖女的本钱。现在是一打一,即便一会两人合力斗她,想来她也不至于吃亏。只是这一场架打的有些莫名其妙,虽说明显两人与妖女从前就有嫌隙。可是在认出妖女之前,那老板娘已经暗中没安好心了。前后一思量,不对劲!想到此行的目的,心中一急,便顾不得许多拉了九姑从酒楼后门急追而去。
花姐刚刚吃了一记闷亏,再看方老头也没有讨到好处,更何况这妖女背后一男一女从一开始就按兵不动,也不知深浅,依然萌生了退意。此时却瞧那青衣男子却毫无义气的径自离去,想来是去追姓陈的老头去了。至于那姓陈的,是死是活与我何干?再看水沉鱼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戏谑。
没意气的家伙!莫名其妙!水沉鱼心中恼恨不已,人家可是跟着你才趟了这趟浑水的,此刻倒喧宾夺主了。看花姐那幸灾乐祸的表情就更教人恼火了,虽然自己知道跟这姓戴的清清白白,但人花姐两口子不知道啊!看我这么拼命的姿态,人还指不定怎么想呢!偏生你又撂下我一个人在这里,不是教人笑话吗?哼!晚上回去定要教你好看!
“呵呵!花阿姨,方叔叔,二老真是老当益壮,风采不减当年啊!小女子真是敬仰的紧!”看二人不怀好意的步近逼,妖女马上换了副人见人爱的笑脸马屁道。
只是这马屁言者欢喜,听者恼恨。夫妇二人行走江湖多年,辈分见识不小,年龄着实不大,断然跟这妖女不是两辈人“水女侠真谦虚的紧,小女子怎么敢当?一别经年,不知家中可安好啊?”
花姐心中虽恼,脸上却是和蔼可亲,倒像是看故人之后的慈祥模样。兰指翻转,却已经寒芒在手。
想套我话!当我是姓戴的那种白痴?水沉鱼心中冷笑一声“花阿姨挂念了,家中一切安好。这落雁镇的风景也不错,只是小女子外出许久,怕有人心生挂念,这就要回去了,来日方长,后会有期,花阿姨要保重身体哦!”,说完也不待两人动作,一纵身闪出了酒楼。
两人以笑语相聚,笑语相离,全然想不起刚才搏命厮杀了一番。方老头正要追出去,却被花姐一把拉住。
陈总管带着两个扈从光天化日的架了一个大活人一路走小道打道回府,所以遇到路人并不多。如今落雁镇人气鼎盛鱼龙混杂,被人瞧见了也都见怪不怪。少数认出了这祝府管家的人也都明哲保身装作没有看见。
走到祝府后门附近一处十数丈见方的竹林时,三人站住了脚步。只见一个青衫公子站在小径当中,满面阴气森森。这竹林有些年月,枝繁叶茂,林间本就比外间阴凉许多,见此情形换做普通人搞不好以为白日见鬼一般。这青衫公子身后站着一位提着酒葫芦的村姑,更添几分诡异。
陈总管正要开口,身后两名扈从却是认出了两人。那使刀的走上前去“哈哈!真是好久不见呐!寻你多日不见踪影,今日你倒自己送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