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西落,军营里异常紧张起来,宗山笑了笑,心想着原由就该是身边的文毓格格了。
这时南边一层乌云袭来,乌云之下黑压压的,显然是有什么东西奔来。宗山不敢大意,唤醒身边的格格:“文毓,快醒醒。”
文毓揉着眼睛,也被远处的不明事物所吸引。不一会,已到军营之前,宗山这才看清情形。
黑压压的尽是义军,红白蓝绿各色旗帜都有,刀剑枪棒、斧锤锹锄,兵器农具是参杂其中。喊声阵阵,细听之下皆是为乡亲报仇,驱除鞑虏的口号。宗山心想只怕是百姓被俘失踪,义军一路寻找这才到了大营。
宗山不知不觉间搂住文毓的肩膀,文毓娇羞地抬头看着身边少年坚毅的目光,但觉有他在,天塌下来也不怕。
军营之中正忙着寻找格格,待哨兵发现敌军来袭之时已经晚了。多诺身前士卒,率军迎敌。一口宝刀,在义军之中挥地是虎虎生威。木信一边指挥士兵御敌,一边寻找格格下落。
义军虽多是乌合之众,但人数众多,气势正盛。其中也不乏习武之人,此时投靠义军的江湖刀客、剑侠便一展绝技。
宗山在山头护着文毓格格,眼睛却一直扫视着大营里的战况,寻思战机准备脱身。
多诺在义军中竖劈横切,杀得是无人可挡,周围几十号义军竟伤不得他。这时只听一声嘶鸣,长剑破空,一人单手持剑,架住了多诺大刀。
“阁下刀法犀利,不才愿领教一番。”说完突、突、突连刺三剑,均刺向多诺胸前要害。
多诺左右抵挡,连退三步,面露讶色:“在下不杀无名之辈,还请赐教。”说完虎步斜跨,宝刀横在身前。
“闯王帐下游击将军张义青”面不改色,持剑站立。
“张十招!张十招!张十招!”义军呼喊声震耳欲聋。
“哼!”多诺青筋暴怒,显然是对这人称号的不满。
“方才已经一招,余下九招我要取不了你性命,立即撤兵。”张义青显然没有把多诺放在眼里。
多诺不敢轻敌,先发制人,左右挥舞宝刀,疾步上前。张义青知他全是虚招,只待最后一合才会显出实招,没有摆出架势,仍是单手持剑与胸前,卖出左臂一片破绽。
“当”,大刀砍向左臂,宝剑相迎,离衣衫只有寸许距离。多诺见张义青仍是负手迎战,分外恼怒,或劈或刺全集中在左臂之上。张义青不以为然,轻描淡写接下五招。随机剑锋一转,直刺多诺面门,多诺横刀相隔,却不想张义青负在身后的左手突然飘至,抓住右臂。一声脆响,多诺单膝跪地,左手持刀撑住身体,右臂耷拉下来,显然已被折断。
多诺咬牙挺住,只剩一招,只要熬过最后一合,全营士兵都能保住性命。山上文毓格格泪流满面,只有从宗山的指缝中轻微喊出两声。
扑通一声,多诺倒地,咬着牙不发出声来。不过张义青并没有取他性命,只是削去他的左臂,多诺习武之人再也拿不起刀来。
“十招已毕,你该遵守诺言了吧。”多诺脸贴着地,说完一句吐出一口鲜血。
“好,我没能取你性命,我这就撤兵。”周围义军深感不满。
张义青收剑负手:“我已撤兵,他们听不听就由不得我了。”义军听得此话,群情激奋,嚷着给乡亲报仇,不杀光不罢休。
多诺见张义青出尔反尔,煽动义军继续拼杀,怨气上涌,一口淤血喷出,昏死过去。
义军见满人将领已败,气势更盛,杀得大营将士惨声震天。山头上宗山咬牙切齿,这时天色渐暗,怀中玉召散发光亮。不过此时的玉召却透着异样的血红之光,像是感应出不远处的杀戮之气。宗山握紧玉召,不让光亮散出。
大营之中,木信带着一些骁勇之士杀出血路,直奔山头而来。身后义军穷追不舍,誓要全歼满人。木信边跑边用折扇伤敌,虽秀才打扮,但还是有些功夫,时不时还能掷出些暗器,身后义军也是甚为忌惮。
看见宗山,木信先是一愣,再看向宗山身后的格格,惊喜万分:“格格快走,敌军势众。”文毓只是贴身站在宗山身旁,丝毫没有逃跑之意。木信错愕,但无奈面朝义军,将格格与宗山护在中间。
义军把宗山等人团团围住,张义青这时也跟了过来,看着木信所护之人,仰天大笑,想是今日杀了小鱼,钓着大鱼。
义军只待张义青一声号令,木信也在拼命想着御敌之策。人群中传来话:“张将军不便动手,我们动手便是。”说完,前排的几十号人就冲了上来。
木信一直盯着张义青,他知道义军当中就属眼前之人武功最高,寻思着怎么破了他才能击溃义军。
守护的将士们再厉害也禁不起车轮战的消耗,人群越来越少,格格的面容逐渐暴露。就在这时,一名冲锋义军提刀近身,宗山抄起地上的剑鞘格挡住刀锋。
玉召落地,血光尽显,头顶乌云形成漩涡,山头一片红光闪过,宗山、格格、木信等人遮住双眼。不知这红光照了多久,众人俱是睁眼不得。
待红光散去,天色发亮,夕阳落山前的最后一刻,众人被眼前所见震撼到了。遍地尸骸,除了宗山、文毓格格、木信以及数名幸存的满人士兵。山头上的义军全军覆没,山下大营只剩乌鸦萦绕。
众人还在困惑刚才境遇,宗山立刻发现脚下的玉召,其中血光一闪而逝。宗山猜测多半和玉召有关,收入怀中,转身安抚文毓。
木信则和剩余将士寻找着线索,但见尸体死相:全身惨白,皮包骨似的毫无血色,瞳孔放大,嘴巴张开,没有任何反抗之意,身上也找不出伤痕。走到张义青跟前,木信蹲下身,手刚触及右臂,右臂便化作粉末,宝剑当的一声落地。
众人将目光投来,木信只是摇摇头,并不作声,眉头紧锁,和平日神色截然不同。
在核实完山头再无生还后,众人下山返回大营。格格直接跑到多诺身前,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宗山不便阻挠,四下查看着。木信在验了气息后,安排人将多诺掩埋,只草草树了个木牌,上书:正红旗多诺。
这日晚,众人因害怕挤在一个帐中,没人守夜,也没人说话。平安无事地度过一晚,第二日早晨,木信安排大伙用了早饭。
“格格,此地不宜久留,今日我们便出发返回盛京。”
格格默不作声,只看着站在帐口望向远处的宗山。木信会意:“宗山,这次你保护格格有功,我放你回去。”
宗山并不回话,木信虽然知道他是斥候失踪的的唯一线索,但冥冥之中,感觉出宗山身上颇多蹊跷。当务之急,是保护格格返回盛京,已不能有任何差池。眼下事态紧急,又只有这么点兵力,把宗山带着只怕招来更多怪事。索性卖个人情,放他走了。
格格眼中满含期望,但宗山转过身来,已经下定决心:“我要回京城。”
“好,这两日也算你我有缘,这把折扇你收着,将来有事凭这个找我。”木信伸手将自己的折扇递来,宗山接过,也不答话,还是陷入沉思之中。
木信安排车马,格格一直看着默不出声的宗山。“那我们就在此道别吧。”木信勒住马嚼,和宗山示意。
宗山不语,回礼道别,往南而去。马蹄声渐远,只听到一声呐喊,带着哭腔:“宗山,你要记得回来找我啊!”
这一声,如凿子敲击震入宗山心里,脑海里浮现佳人相貌。随后大笑一声,迈步回城,笑声中已听不出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