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庆阳返宁州,这在义军的战略全局上是一着败棋,更是一着险棋,但却是不得以而为之。
庆阳距宁州一百多里地。大军从庆阳出发,沿东南方向行进到了板桥,就一直沿马莲河川向南前进。赵风鸣率本标部队在前开路,四海、兆黎老营及一标一千多人马紧随其后,在崎岖的沿河小道上逶迤而行。四海在马背上忧心忡忡,思绪万千。他回忆今年数月来的经历:上半年宁州哥老会与陕、甘会党(同盟会)联系,为响应南方革命,及陕西军民起兵反对总督长庚的革命行动,他便决定在陕西秦陇复汉军大都督张风翙的倡议下,首发陇东秦陇反清起义军。后经长时间的组织酝酿,九月份才正式以宁州哥老会管事的名义与会党(同盟会)成员汪兆黎在宁州襄原里莲花池举起反清义旗。甘、陕受苦农民及会党积极参加。所到之处人民热烈欢迎,开明绅士也捐钱捐物,起义军一下增至两千多人。义军到达宁州城,宁州知州周风勋领员出城纳款迎降,进城接受州印、城钥。起义大军北上进攻合水县城,沿途人民夹道欢迎,且要求参加义军者成千上万。与华池哥老会党合作,计破合水县城。兵不染刃,开仓赈济,人民交相称赞。攻克华池县府,捕杀知县王之焕,宣传革命思想,传播民主共和,事事一帆风顺。但破庆阳府时却受到很大阻碍。破城无果,城下受挫,损兵折将,仓皇撤离,败走宁州。现在既担心朝廷大军陈正奎从西面进攻,又担心马国仁从南面夹击,南路军已指靠无望并为他人所有……因此他深深感到起义的路子越走越难,而现在的处境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若不立即想出应急的措施来,即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这样既有负于陇原人民的心愿,自己也将成为千古罪人!于是他催马前进,与军师汪兆黎并行。
原来兆黎也在苦思冥想,见四海催马前来,便知有事相商。于是放慢马步并缰而行。四海问:“派往宁州的信使什么时候去的?”汪说:“早就去了!”“诶!”四海长叹一声说,“我总觉得走宁州这一着风险太大!”兆黎慢条斯理地说:“没有办法,这也是不得以而为之呀!”四海着急地说:“那咱们就该尽快想出个应急的办法来呀!”兆黎仍慢慢地说:“谁说不是呢。可时至今日所谓一切应急办法也只能是暂时应急而已。因为我们现在四面受敌,陈正奎在西,马国仁在南,北有庆阳府,东有合水叛军,将我们团团围定,一个小小宁州城能坚持多久呢?而且现在我最担心的是:陈正奎若知道我们的撤兵意图后会派重兵在半途截击我们。闹得不好,他们反先期到达宁州城,连我们应急的路子都被堵死了,到那时我们就更加惨了!”四海叹息说:“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
兆黎接着说:“因此我想令风鸣现在率本标三个营,一千五百多人,再拨调一标一营五百人,共约两千多军队,随时做好战斗准备。加快行军速度,首先保护首脑部队迅速向宁州进发,无论如何都要比官军抢先占领宁州城。这样我们才可以暂时得到喘息的机会,并可以利用城防工事与强大的官兵相抗?。只要能拖住时间就是胜利。”四海说:“兆黎兄言之有理!可是这样就将风鸣部队推向外线打阻击战,可能失去入城的机会,和我们失散怎么办?”兆黎想了一下沉痛地说:“这完全有可能!可这也是一个不得以而为之的办法呀,要不然我们谁也进不了城,无有立锥之地,就整天被官兵追着打,这样的话不是损失就更大了吗?不过我看风鸣为革命赤胆忠心,手下的两千多名战士,已经过合水、华池、庆阳的实战和训练,战斗力已经大大地提高了。官军就是大部队也不可能轻易吃掉他,若阻击战失去了入城机会时,可指示他率队先到东乡或北乡去,那里是官兵的薄弱地区,可我们在那里的群众基础却很好。加之那里广袤的子午岭山区可以打游击,他若能够在那儿休养生息,发展壮大,等待机会再来解我们的围,也未必不是个好办法。”四海听了,只好点头同意。
于是彭、汪在和赵商量之后决定在板桥川稍事休息,召开营级紧急军事会议。会上四海首先讲明了分兵计划和目前敌我斗争态势,鼓励大家坚定革命信念,在革命最艰苦的关头不动摇。要服从分兵计划,保证首脑部队顺利进入宁州城。
兆黎又向大家讲了全国的革命形势。他兴致勃勃地向大家说:“现在全国各地广大民众自发掀起反对清王朝统治的革命运动一浪高过一浪,清王朝就像一座即将倒塌的大厦,风雨飘摇,不日就要倒塌。最后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这一点请大家坚定信念,鼓起勇气。要知道现在的困难只是黎明前的一段黑暗,我们只要团结一致,就一定能够渡过难关!”
两位首领的讲话,对各营长鼓励很大,大家虽知道目前的斗争形势非常严峻,但却坚信“最后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所以个个信心十足,斗志昂扬,都表示坚决服从分兵计划,保证完成首脑机关顺利进入宁州城。
最后四海特别强调要加强巡逻及讯息的收集工作,对陈正奎的行军动向要随时报告,不得有半点差错。
各营长退走以后,四海拉住风鸣的手激动地说:“风鸣呀,这次分兵完全是从战略全局出发的,也是不得以而为之!希望你能承受住陈正奎大军的种种压力。我们入城以后你的部队很可能被冲散,失去入城机会,和我们暂时分离。到那时候你就该率领军队向本县东北地区发展,那里是官军的薄弱点,可是群众却很拥护我们,基础很好。又靠近陕、甘交界子午岭广大山区,可防可攻,也可打游击。如果力量强大了,希望你再来解救我们。”
风鸣听罢说:“我赵风鸣本一介村民,因抗粮抗税罪被官府逼迫无奈,才投义军,得四海兄及军师重用,才活成人样,此恩此德无以回报。这次我决心与两千义军兄弟,誓死保卫首脑部队顺利进入宁州城,请首领和军师放心!”说罢泪流满面。兆黎抚着他的肩膀严肃而亲切地说:“不能想到死,咱们三个人中数我的年纪最大,我尚且还不想死,还要亲眼看一看清王朝覆灭之日。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就想到死哩?”他拍拍风鸣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今后要搞好军队上下级的关系,善听良言,加强军队纪律性,成为一支受人民欢迎的真正义军。这样就是再强大的官军也不会轻易地吃掉你们,宁州解困就大有希望!”风鸣听罢赶忙跪倒发誓说:“老天在上,今后只要有我赵风鸣在,就一定率大军解宁州之困!”四海、兆黎见了赶忙将风鸣扶起,三个人六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
军行在宁州永吉川,探马来报:陈正奎先头部队一千大军已从平凉到镇原境内。四海、兆黎听罢大吃一惊,兆黎说:“现在官军距宁州城的距离和我们差不多,但他们行军在平原,道路平坦好走,而我们在川区道路狭窄难行,怎么办?”想了下,对四海说:“我看立即命令赵风鸣率部上永吉原,急速在宁州高陵里及巩范一带设防阻击。首脑部队加速向宁州城进发,和官军抢速度争时间,刻不容缓!”四海说:“好!”走在前面的赵风鸣大部队上了永吉原,减轻了道路压力,有利于后面的首脑部队及粮秣辎重,加快向宁州城进发。
赵部赶到宁州高陵里的巩范,按指示修筑工事进行阻击。此时官军的两个营约一千多先头部队与义军的阻击部队遭遇。风鸣见了一声令下,便与官军叭叭打起来。枪来弹去地打了一阵子,官军虽然在人数上不占优势,但武器精良,快枪多,所以相持不下。风鸣心生一计,令四营、五营加大正面阻击力度,抽出三营、六营从左右两侧作迂回夹击。官军突然三面受敌,一时不知底细,便迅速撤退,死伤二三十人,义军第一次阻击战胜利,大涨了士气,更为首脑部队快速进入宁州城争取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