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还记得如此清楚。今儿个阴雨绵绵还非得来我这儿,我才不信你是来用早膳的。”宫千珑不想再跟他继续下去这个话题,因为如果一味的以年纪小记不得为借口是迟早要露馅儿的,她已经开始对晴川有所戒备,在不知道他的明朗态度之前,她不想接受他的任何试探。
“昨日听你跟紫苏说要去凛然那儿看看。”
“是了,怎的?你也想去凑个热闹?”
“那倒不是,我今日过来是要跟你辞行的。”晴川拾了一只开口的石榴,灵活的把石榴籽剥好码进一个琉璃盘子里,像一盘晶莹剔透的红玛瑙,他说这话时表情清淡,仿佛跟讨论天气一般无二。
“辞行?你要去哪儿?”
“几日前我收到消息,我的皇奶奶,也就是北冥国的太后已经缠绵病榻朝不保夕了,作为她的长孙,我是一定要赶回去见她一面的。沧海盛京到北冥丽京路途遥远,就算快马加鞭也要月余,便再也耽搁不起只得即刻动身前往。我知你近日事务繁多,便也不忍给你增添烦忧,擅自决定离去,你莫要怪我,可好?”
宫千珑眉头紧锁,一时没了言语,她定定的凝望着他,相顾无言了良久,最后也只能张了张嘴,轻轻说了一句:“此去经年……你……多加保重,早日归来。”
晴川把她拥进怀里,下颌抵着她的发心,与她耳语:“卿卿,我亦不舍,你大业未成,我已不能助你一臂之力,更不能成了你的拖累,望待我归来,你已问鼎九天。”
宫千珑睁大了双眼: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他竟这么说出来了!不过晴川的顾虑是对的,在那一刻来临之前,她需要用各种手段陆续把府里的孩子们不动声色的送出去,虽然他们相处时间不长,但是她也不想让他们成为皇权倾轧的牺牲品。不过临近年关,出城是一天比一天难,晴川自己寻了个名正言顺的由头先一步离开,给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待大业既成之时,你我二人携手同游,闯荡江湖可好?”宫千珑抬脸一笑,仿佛三月春阳:“再不理这纷纷扰扰,去独自逍遥。”
此时的宫千珑还心存一片向往,却不曾想到以后那些所谓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有那么多。
那厢,浣清坐在花厅里的绣墩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趴在他怀里的猫,呆呆地望着顺着屋檐流下来的雨水,有些凉意的秋风吹开他额前的碎发,激得他颤了一颤。本来慵懒的倚靠在贵妃榻上看书的月光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回卧房取了一件披风搭在他背上,矮下身子替他细细打好胸前的丝带:“府里本来有个和你身高相仿的小公子,几日前却已搬走了,这凉风来得急,差绣娘们给你裁衣裳最快也要再几日,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合适的衣裳,只得先委屈你,别受了凉。”
他看着月光垂下的睫毛,微微含笑的唇角,如白玉一般白皙修长的手指,心突然剧烈的跳了起来,脸涨得通红。
“怎得了?脸这般通红,莫非真的受凉了?”月光抬起脸来就看见浣清脸红的像十五蒸了的蟹,更衬的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亮的惊人,他站起身来伸手覆上他的额头,却被他一下子拦腰抱住。
撇开太子不说,月光心里还是很喜欢这个孩子的,虽然他不怎么开口说话,性格也执拗的很,可那双眼睛,那种倔强的样子,让他想起了他的小时候,不由自主的想去关心他,让他开心一点的长大。他轻轻的抚摸着他柔顺的头发:“莫不是想家了?”
浣清摇了摇头,紧紧的把脸贴在月光的腹部,过了一会儿,小声说了一句:“我可以一直和你住在一起吗?”
“在公主给你安排其他住处之前,你当然可以一直住在这儿了。月桂阁大的很,我自己住也很寂寥的。”月光感到他熨帖的温度,像一股热流滚进他的心里,这秋风萧瑟的日子,也显得不是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