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学老师还在讲台上收拾课件,就有几个耐不住性子的学生叮叮铛铛的在课桌里掏碗筷。
老师白着眼,厚厚的白色镜片压在鼻子上。嘴里呼出的白气像浓盐酸遇到水蒸气形成的酸雾正幽幽的“冒烟”,混沌得不见光芒。
那个几学生也不理会,只是嘻嘻哈哈的笑着,故作一副轻松惬意的悠闲样。
猛男们自然饥肠辘辘,下课铃声未停人都冲到了食堂。
只是我这样慢的性子经常是吃不到食堂的好菜。
每每到食堂看见窗口挤满的人头就只好作罢,待他们扬长而去,食堂阿姨也在收拾锅碗瓢盆了,能吃上残羹是幸运的,时常是菜已扫光只剩大米饭。
我只能常凑合着老妈用罐头瓶子装来的酸菜或者别的经得起储存的小菜和着饭吃。没有新鲜蔬菜的日子总觉得自己的胃缺乏活力,人也跟着慵懒起来,吃饭反倒成了生活的负担。只是遇到了小平儿,我的饭桌生活才复活色生香。
常在阳光明媚的午后我看到小平儿和她的老乡们挤在食堂窗口的前面,以一种非常强势的姿态和食堂的阿姨们交流着。不管有多少拥挤的人群在后面使力,她总是能潇洒的吃到食堂最丰盛的饭菜。于是在某天的某个课后,我正无精打采的站在食堂二楼的第二个窗口前,她恰好在前面,不经意的一个回眸她瞥见了失望的我站在人群最后,唉声叹气地准备离开。
正在那时,她敞开喉咙叫住我:“绮寒,快把你的碗递给我!”
我愣了一秒:“啊?!这样……这样不太……方便吧?”其实我准备说不太好吧,她直视着我的那一刻我硬生生压回那个“好”字。
小平儿瞪着圆圆地眼睛嚷道:“没事没事!你要吃什么菜?”
我迅速地举着饭盒越过熙熙攘攘的人头把饭盒送到她的手里艰难地说:“随便吧!我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呢!”
小平儿很执着地嚷着:“清炒土豆丝、小白菜、茄子炒肉沫……”
“可以……可以,就这几样吧。我不怎么挑的!”她把我感染得激情洋溢。
小平儿转过身,在拥挤的人群里把我的饭盒递进去……
小平儿常常喜欢呼朋引伴的,从那天开始她会在课后的第一时间叫上我一起去食堂。从此我加入了她们的队伍,二楼食堂靠门靠窗的几个橙色桌子便成了我们的御用餐桌。
我一直觉得她是个直爽而和悦的人,所以和她在一起我的心情总是喜悦的。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小平儿常会忧伤的跟我说起她的家乡和她的故事。
她朴实的脸上微微扬起的愁绪像一张蜘蛛网莫名地把我罩住,不知是悲还是愁,或者有些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味道。我一直只是默默地听着,很少说话。
然后她会很希望听到我的意见,迫切地问我:“绮寒:你觉他现在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她呢?”
我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你还管他喜欢你还是她么?”她有些失落。
“我们没有吵架也没有矛盾怎么才一暑假不见面就会喜欢别人呢?”小平儿疑惑而受伤的表情。
“初中哪里懂什么,不过是见谁漂亮就喜欢谁。这样的人只觉得他没眼光,你哪里用得着这样在乎。我敢说多年之后你再不会计较当年他喜欢你还是她了。”我安慰地语调。
“为什么呢?”小平儿依旧不依不挠地期待着。
“计较是不会有意义的,太多的经历之后一切都只为了生活而已。我想我们以后都会懂的,不过是个艰难的过程。”
“哎……你一直觉得你比我懂得多!”
“不是的,小平子。只是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才会这样的淡然。我不敢想像以后的我是什么样的。”
“绮寒……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呢?”小平儿好奇地问我。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对自己都没有定位。何况,高中是不能谈恋爱的,我不想也不敢,我老妈要是知道了我肯定死得很难看!哈哈……”
“你妈……有这么厉害吗?”
“怎么说呢,她对我以外的人都是很和气的,但是对我很严厉。我从小被她打怕了,什么都不敢违逆的。”
“喔……我每天看见你都是笑脸盈盈的样子还以为你是没有烦恼的人呢。”
“还好吧,我生来受我妈的压制,但我天生想得开,从来不当一回事,虽然不敢违逆圣旨,却从不去想她给的压力。考得不好吧就不好她杀了我也没用……哈哈……”我想给小平儿一些遗忘烦恼的情绪。
“小平儿,你是女孩子呢,怎么数学可以觉得比男生还好呢?”我转念问她。
小平儿黑黝黝的小脸上淡淡一笑,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
她羞涩的说:“哪里能说好!咱们班卧虎藏龙。我只是喜欢数学,而你喜欢别的。”
“哎。我偏科太严重了,成绩自然是提不高。”
“现在才高一呢,还有两年,我会帮你啊。你不会来问我嘛!”
“嗯嗯!当然要问你!呵呵……”
“走吧,你吃好了吗?”
“好了,好了!走吧,洗碗去!”
我们踩过食堂门口的阶梯,脸上满是信任和愉悦的表情。
夕阳斑驳的光影从旧旧实验楼和教室宿舍楼狭窄的墙距间穿插过来,落在一排排香樟树紫色的果子上透出幽暗而深邃的光泽。篮球场上传来噼噼啪啪地拍球声,椭圆型跑道上冲刺着汗流浃背地体育生。每次当我悠然的飘过操场都会看到他们的身影,心里总莫名升腾一种敬佩的情绪。
前面几个男生一边走过来一边敲着手里的碗嘴里还哼着小曲。
“小平,吃饭啦!”其中的一个男生和小平儿打招呼。我并不认识于是淡然地掠过他的眼光,等着他们说完。
“是啊!怎么现在才来,都没什么菜了啊!”小平儿满是笑容。
“来早了也是等,人太多了。我是没你强悍哟,再多的人也挤得进去……”那男生说到这里,偷偷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透出狐疑的光芒。说完便“嘿嘿——”地笑起来。
此时我才定睛看他:单薄的身材,里面穿了一件深色的T恤,外面罩了淡蓝间白条的校服,拉链从头分到底,随意的敞着。皮肤黝黑,颧骨高突,两颗眼珠子混浊不清。我有些讶异。待他走过了,我才问小平儿:“是你同乡么?怎么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
小平儿平淡地说:“嗯,是我小学同学呢!在他小的时候父母出车祸死了,靠着他奶奶们生活……他一直生病,常常不好。不过,读书很是努力,学习也不错呢……”
“原来如此!”我默然沉思。与他相比觉得自己幸福许多。父母尚且健在,虽有不睦,却还是一个完整的家。我正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荷花池边。
“绮寒……”小平儿叫住我。
“怎么啦?”我有些奇怪!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你去宿舍还是回教室?”
“哦!我……还是去教室吧!一会还要上晚自习,回一趟宿舍上上下下的,哪里还能休息呢!”
“好吧!那我先回宿舍了!”小平儿给我一个灿烂的笑容,转身走了。
天气越发冷了,清晨浓浓地雾气里还能听到几声鸟鸣。每次经过荷花池,总想在人气淡薄的时候进去坐一坐,或静默沉思,或观鱼读书。可是,来这么久却没有踏足。也曾看到有师兄师姐们在荷花池里的小亭子大声朗读英语,也曾看到有几个男男女女在亭中嬉戏,不过那些仿佛都与我无关,我只在自己的世界里,常常去想很多的事却没有一样去实践。
几个月过去,三点一式机械的生活渐渐覆盖了初到于陌生环境的惊喜。我慢慢的不喜欢笑也不喜欢和人说话,心里的忧伤愈浓,这感觉像是一个年纪独到情绪印记,由浅入深,如影随行,我想有些与青春有关的感觉我自是逃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