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纷扰,最初其实不过是一些无聊的念头...
中秋已过,节日的味道还留在街坊巷子里,未摘下的花灯,彻夜燃尽的烛头,晨风中摇摆的锦缎...
结队打闹的孩童,聚在巷口玩着跳格子的游戏,节日的欢乐自然还未远去。一字街上,却早已恢复了往日的繁忙,络绎的旅人,走南闯北的商贩,形形色色的车队,载着货物马车牛车,或是直接用驴子拖着包袱的散客,叮当的铜铃声中透着淡淡的风尘。
医馆还未开业,老医官这来去间却是需两日的路途,此时自然是不能赶回来,白小天也懒得坐诊,难得偷得半日闲暇,悠哉的坐在后院的石桌旁,吃着桌上的茶水糕点,核算着石生几日记录的账册,一页一页的药材,后面用炭笔缀着数字,小家伙学东西却是轻快,估计私底下下了功夫,不过几日便将阿拉伯数字的基本书写算法学了个通透。
眼看着快到晌午,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书页上印出稀疏的光点,渐渐变得刺目。白小天干脆合了账册,半眯着眼睛打盹,秋日的阳光,带着凉意的清风,拂过束发青衫,扬起书页的一角,树叶伴着沙沙的响。
难得的平和的时光,白小天放开了感知,空气中弥散着各种奇特的光点,相同的色泽互相簇在一团,又和周围的异色光点保持着微妙的平衡,相互牵引,又相互疏离。身旁的大树,各色的光点明显若有若无的接近,蓝色或红色的光点若有若无的被吸收,淡淡的绿色光点被吐出——灵气呼吸,充斥着四境之内,这便是仙道术法无法运转的根本,获取与付出,或者说是转化与提炼,天地间存在着一种微妙的平衡,灵力在流动,在转化,但却没有流逝,如同永动的能源,太过稳定与完美。
这与仙道是相驳,自身的超脱和自在,便需要脱离世间的掌控,在自我内部建立独立的能量循环,吸收外在的力量填补自生,筑基蜕凡,固本归元,追寻自由超脱的理念,在仙道修炼的第一步起便已经融入了能量体系的运转根本里。但以这里的天地能量运转规则,仙道的第一步,便已然被斩断了。
四境的道路,似乎更接近以自然为主,灵气轻易无法被吞噬,只能被引导,灵修一途,纯化自身的灵气流动,从而切身的融入到天地的大循环中。
所谓窥源,便是通过自身的感知,切实的看见天地间的大能量循环,而化灵,则是抽出一丝自身灵魂,与纯粹而单一的一系灵气相融合,化作能量流动的节点。当然,这也只是白小天自己推测出的灵修的修炼方法,毕竟他感知不到伴生灵,没有确切的修炼过。
炼神道进化神魂,走的是鬼路,牵引阿鼻地狱的火焰,魂火、冥火叫法不一,但却是属于轮回六道的力量,厚土往生,舍生化轮回,是真正沟通万千世界的大道,稍稍加以引导沟通,确实可以避开四境之内的能量意志。
虽说道法三千,有三千大道皆可成圣之说,但生之为灵死而化气,大千世界,囊括亿万生灵,磅礴混乱的力量洪流具有着无限的包容性,混杂着斑驳的能量和无数的意志,稍有不慎足以泯灭心智。
炼神一途,进境确实极快,却存在着极强的风险,若不是因为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白小天是绝不愿沾染的。
淡淡的波动,在小天周围散开,空中的光点随着波动牵引,渐渐聚集周身,各色光点,透过皮肤,汇入经脉,运转一个周天之后,然后又四散在空气里,如此反复。当然,在外人看来,只是一缕清风吹拂,扫落了书上的叶子,在空中盘旋一阵后,挂在了白小天的肩头。
炼神道出现瓶颈,已不只一次,神魂与rou体是相互锲合的,神魂溢满,当一个杯子达到了它所能承载的极限,便无法再增加更多的液体。
利用能量的流转,打磨筋骨,不主动吞噬能量,而是通过长久的能量接触提升对其的抗性,这只是无名法决中的一段筑体法决,对现在的小天来说,已再适合不过了,在没有找到可以吞噬灵气的方法之前,这段法决也就唯有这一小段是有用的。
而对于吞噬灵气的方法,也许等命珠修复之后便可以从其运用灵气的方法中找到答案。此物毕竟是从那人手里得来,屏蔽神识,吞噬各种能量,甚至冥界戾气也来者不拒。虽已破损,但能带着他的一缕灵魂穿越无尽虚空降临此间,也是不可多得之物。
不过外物终是外物,许在外人看来,能以两年不到的时间便拥有如此进境,未免有些太过妖孽,但对他来说,还是远远不够,如果那块晶石能够寻回,便也不会再有这诸多烦扰,但既然落到了那个老妖婆手里,也就只能当做念想了。
战火,在不久的将来,必定会重新燃起。异族不可能永远龟缩在妖仙残境里,四境的本土灵修,也不会给这些异族太多喘息的机会,在四界之桥再次架起之时,便是战火重燃之日。
妖仙残境里的那一箭之仇,无论如何,都是要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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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正午的时候,老医官带着女儿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医馆,彼时白小天正优哉游哉的坐在后院喝茶。见到归来的父女二人,嘱咐老医官明日代表积善堂去争取一下十日后青衣馆大比的伤残善后事宜,便出了医馆。
回到小院时,小沫已经开始在准备了。虽然只是去静灵寺上香,小丫头却很是上心,将明日要用的清点后,一并放好,打点着包袱。
白小天瞧见了,走过去帮忙。二人为一些俗物交换了意见,最后在小天百般的劝说下,小沫终于痛定思痛,皱着眉头放弃了将茶杯茶壶板凳之类的物件收入包袱的打算。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暗。两人竟为了一个包袱忙碌了一个下午,小天有些头疼的揉着太阳穴,一边苦笑的看着小丫头满脸认真的表情,看着桌子上的包裹,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子。
只是看着看着,他便笑不出来了,毕竟一直在逃难,以前无忧无虑的日子不再,在小丫头心里,不论什么东西,能带着,自然就要带着,丢在路上了,便是丢了,以后再寻也不一定找的到。想着想着,便莫名有些心疼,伸手摸了摸小沫的小脑袋,轻轻的将小姑娘抱在怀里,瘦瘦小小的身子,不论怎么说,这也是芷妖第九族,白氏名副其实的公主呢...
小沫还在思考着如果不拿茶杯,渴了该用什么喝水的问题,突然被抱住,有些慌乱,身子僵了僵,狐疑的凑起脸偷偷看了眼白小天,然后就静静的缩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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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二人便已收拾妥当。出了小院,影子车夫已经在门口等候,将小沫准备的东西搬上马车。小丫头却站在一旁,看着车夫,咬着银牙生闷气,看到小天提着包袱过来,一对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可怜兮兮的的样子。
白小天也不多言,将最后一点东西放好后,便揭起帘子,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上车。小沫有些无奈的跺跺脚,恼怒的看了一眼车夫,便转身爬上了马车,小天跟在后面挨着小沫坐下,招呼了一声车夫,马车慢悠悠的出了巷子,顺着一字街驶向东城门。
马车里,小沫静悄悄的坐在一旁,双手抱膝,下巴枕在膝盖上,看着鞋子发呆,不哭也不闹。显然小丫头是生气了,上次这样,是族里测评资质的时候,小沫就这样坐在山坡的树下,整整一下午,直到日落西山,月亮挂上树梢,白小天才找到她时,小丫头已经坐在那睡着了。
轻轻拍了拍小沫的后背,今天小姑娘特意穿了一身淡红色的套裙,感觉到他的关切,抬起头,泛红的眼睛看着他。白小天则宽慰的笑了笑,有一句没一句的讲着笑话逗弄着小沫,不大的功夫,小沫终于不再闹别扭,冲他笑了笑。
马车出了城门,上了官道,路上来往的商旅显然多了不少,还有些回城的马车,红漆的木梁,锦布的篷帘,显然是已经从静灵寺祈福回来的大户人家或是富商地主之流。白小天瞥了一眼驾车的影子车夫,便放下了帘子,名义上是保护,实则不过是监视,也难怪小沫会生气,不过有着这窥源境的大高手当保镖,小丫头的安全倒是不用担心了...
也许是这里本就归于北地,秋季走的急,中秋刚过,枯黄的气息便已经来了。走了一段官道,马车转过一处山道,便转入一条岔道,顺着一条更显幽静的小道,进了山林。
约莫走了两个时辰,期间停下来休息了一会,直到周围的景致渐渐从绿色到淡黄,再到漫山遍野的惹眼的红,遥遥望去,依稀可见的庙宇屋舍坐落在山腰间,周围的山间,植满了大片大片的枫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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