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欢闹的气氛渐淡,只留得沿街灯火,记忆着节日的余韵。
小天一行早已离开,在医馆和叶北碰头后,便带着小沫准备回去,转身时回头,似是随意的看了一眼叶北,
“过些日子,城北会热闹一阵子,正好可以去瞧瞧。”说完这样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二人便离开了。
身后的叶北面露着古怪,又有些释然。一旁蒙在鼓里的叶子气的跺脚,“城北?我不管什么事,必须带上我!”小姑娘两手掐腰,注视着他。
“只是青衣馆的大比而已,去年不是带你看过吗,一群拿着刀剑的疯子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看…”叶北撇着嘴。
“我不管,这是你妹妹兼未来妻子的命令!”
“是,是,是……”显然一方已经妥协了。
……
街道上,小天默默的走在前面,身后小沫悄悄的跟着。
“会成功的,对吧。”小丫头声音有些低沉。
小天没有答话,只是牵着她的手,目光幽幽的看着远处,贫民窟的人们为了庆祝中秋用瓦片垒起的火塔台子,淡红色的火焰映着橘色的光芒。
“不会有事的,我们还有着约定,在没有再次回到那里之前,是绝不会有‘失败’的。”小天声音淡淡的有些飘忽,但语气透着坚定。
小丫头抽了抽鼻子,止住哀伤,重重的应了一声。哭泣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它只会将你的脆弱毫无遮掩的展示在世人面前。这是那个无尽的黑夜里,白小天在她面前说过的话。
相顾无言,二人慢慢融入了漫漫黑夜中……
城东,衙御司。
昏暗的地牢里,罗大义皱着眉头,看着面前被扣在镣架上,满身伤痕不成人形的中年人。
挥了挥手,一旁的狱卒一桶冰水浇在头上,中年人shen吟了一下,却是醒了。
罗大义就站在不远处,一手摸着鼻尖,看着架子上低着头的囚徒。
“说吧,横竖都是一死,何必受这皮肉之苦。”淡淡的声音在昏暗的牢房里响起,架子上被木锥生生钉在横木上的手掌明显颤了一下。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罗大义似是随意的上前了两步,压低了声音,“你心里明白,我也不骗你什么放了你之类的鬼话。你的老婆和孩子,已经被接到上京去了,如果你配合的话,我还可以告诉你儿子他爹是在边境战死的,也体面些。”说完便不再言语。
牢房安静了下来,直到罗大义等得有些不耐烦时,面前的中年人微微的点了下头……
牢房外。
一边收好供词,招呼了身后的狱卒,
“给他个痛快吧,名册上……记‘殉职’!”
看着离去的小卒,罗大义微微摇了摇头,答应死人的事,自然是要做到。至于他的老婆孩子,早在抓到他的当天晚上,那个小院里,一个女人两个孩子,还有一条狗,烧得黑乎乎的如同焦炭…这供词明日早些交了太守了事,省的夜长梦多。城北这龙蛇二帮,是没有这样的胆识的。
今年的中秋似乎又要晚了,换了便服,罗大义提着准备送给女儿的花灯,出了衙御司……
明月静好,长夜包容着黑暗之中的一切。
城郊,乱葬岗。黑色的长袍隐隐忽闪,明亮的月光下显露出枯瘦的人影,淡淡的黑气萦绕周身。
在一处满是枯草的坟包前,黑袍人伸出干枯的右手,黑光涌现间在墓碑前的空地上凝结出一个古怪的阵法,四周阴气汇集,迅速结成一个灰暗的圆球,如同不断涨大最后破裂的气泡一般,从中生出一个完全由秽气组成的骷髅,空洞的眼眶里一点渗人的幽光。一切不过转瞬间,妖异,突兀而不寻常。
“出事了吗?”,两点幽光闪动,酸涩的声音如同棺材板的磨合。
“一个‘路头’死了,附在他身上的怨灵回来了,是官家下的手。虽然关于葬灵之地的记忆已经被消除了,但城北的那群杂鱼似乎没有做干净。最近的北定城,也有些不安生……”
“狗皇帝似乎和芷妖做了笔交易,这些早有耳闻了。告诫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收敛些,避开他们,让他们闹便是,只要在这北定城里,迟早是凶绝出世的血祭品,一个都跑不了。”骷髅在讥笑。
“还有一事,贫民窟的七处死眼被抹掉了,似乎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存在。”黑袍人的语气却不似警醒,反而透着嘲弄。
“紫夜那个老寡妇透来消息,说北定来了个老不死的,这或许就是他的手笔。”
“真的要把大冥印术交个那个老妖怪?她不是人族的紫夜夫人么,怎么反过来帮我们,或者说她看上了你这把老骨头,准备老树怀春?”黑袍打量着骷髅头。
“守了三百年的活寡,精神失常了也说不得,这冥印不过给了她一半,至于另一半,天知道在哪,当初圣女被天祭在葬魂山的时候,你有见过?”骷髅头带着玩味。
“这紫夜守寡,也有咱老哥俩的份,你可别阴沟里翻船。”
“我这身子骨可精贵着呢,可不像你,分身比身上的虱子都多……”
……
夜深了,白小天赤着上身盘膝在床,混杂的灵气顺着经脉游走,气血涌浮,一呼一吸间,斑杂的灵气运转一个周天后和着汗滴化作雾气消散在空气中。炼神道的修行早已搁置,如今的这无名的锻体法决,似乎也有几分到达极限的感觉,后天圆满,逆反先天,需天地灵物以补后天之缺,胸中五气朝阳,蜕去凡胎,窥得一丝天地之力而入道,相当于灵修的窥源。缓缓吐着气息,微微翻涌的天地灵气归于平静。
三千道藏,锻体十决,白小天却唯独选了这无名的甚至没有明确阶位的法决,只因为这道法开篇三字——“老君言”,
“老君言:天地万物,生而逆旅,于阴阳之间……固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两仪四象,五行八卦,九宫之局,是为天地之极……上天有好生之德,固留一线之机,食天地之气,筑万古之体,是为不朽,故而有乘奔御风者,挥袖间万里之遥。天之涯,地之极,夫处其间者,却已非五行之中,脱去六道轮回之苦……与天同寿,与地同庚,此之为逍遥者,安之大自在也。”
太上老君应该是个很厉害的大牛吧,前世神话传说的天道圣人,就是挥挥袖子,也足够甩这里所谓圣人百万条街了。自然,这些都只不过是他自己心里的一些小九九。
以命珠现在的灵气凝聚速度,要在药园催熟一株千年幽舌兰,大概需要一百年,在白小天看来,根本是不现实的,那么对于北境皇家许诺的灵魄矿脉,显然是要做些计较了。在这北定城里,至少要乘着这趟浑水,捞到足够的资本,在去上京之前,至少要肉身入道,必须有直挡窥源境灵修的实力,这样才能将小沫带上,护在身边……
漫漫中秋之夜,皎洁的明月走得悠然,直到一点启明星点破东方,迎来第一缕金色的曙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