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陵入口是一座穹顶建筑,建在地势较高处。门口的八根大理石柱没有精致的雕花,甚至连精细的打磨也没有,保留着粗糙的触感。就是这样一座原始风格的宫殿,散发着古老的庄严气息,让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心生敬畏。
整座宫殿被古老的法阵覆盖,只允许拥有特殊血脉的人进入,因此保护着地宫里亡者的安宁。
水晶棺停在白色的宫殿前,璃王千哲要求所有人留在殿外。
他亲手将水晶棺的棺盖推开,抱出了儿子,尸身的处理让他的身体还保持着被找到时的样子。
这孩子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了,躯干柔软,若不是没有了温热的体温,真让人怀疑他只是睡着了。上一次这样抱着他,还是他小时候吧,那时候,沈蓉还在,如今,他们都走了。
千哲抱着儿子,一步,一步,向殿内走去。
当他穿过殿前的石柱时,他的皮肤上被划出了细小的伤口,渗出的血珠让法阵嗡地轻震了一下,接纳了他。
沿着向下的石阶,千哲进入地宫中。长明烛发出清冷的光,照亮了地宫内的一切。
地宫里分为许多隔间,每一个隔间内都安放着十几口寒玉制成的棺材,棺内沉睡着一代君王和他的妻子儿女。
千越被放在了一口棺内,千哲把他的头发衣服理顺。
寒玉棺中寒气逼人,千越的身体上很快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千哲转过身,对着另一口已经有人沉睡的寒玉棺叹了口气。
“蓉儿,是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儿子。”
等他回过头看向千越时,他交叠的手中多了几瓣红艳艳的桃花,格外显眼。
“是谁!”他惊道,这地宫中不可能闯入别人,刚刚自己替王儿整理的时候,明明没有花瓣。
“或许,我该叫你一声,父王。”
长明灯的灯影昏暗处,走出一个裹着灰色斗篷的人。她把斗篷的宽帽摘下,露出一张清艳无双的脸。
千哲看着这张陌生的面孔,心生疑窦,只觉得地宫中尤为阴森,连声音也带了颤抖,“本王不认识你,你到底是谁?”
女子又走近了几步,在青白色的烛光下,她雪白的皮肤看上去更加没有血色,乌黑的眼睛折射不出光彩,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堕天使。
“你还记得,十年前,被你亲手打入地狱的孩子吗?”
千哲更是惊得脸上的血色都消退了,连连倒退了几步,腰撞到了沈蓉的棺沿上。
“你果真记得!”女子再次逼近。
“你到底想做什么!”千哲扶着玉棺稳住身体。
“我想做什么?”女子勾唇笑了起来,“我回来,当然是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你不可以这样做!”
“你凭什么能阻止我?”
“就凭孤是璃国的王,是你的父王!”千哲的语气强硬。
“你还知道啊。”女子绕着千越的玉棺,手指拂过兄长的脸。
“那你为什么夺走我的记忆,为什么把我打进地狱,”她的眼睛里的委屈转瞬化成了怨恨,“为什么!”
千哲抓着棺沿的手突起了青筋,“是你,杀了你的母亲,我最爱的妻子!三月,你不配做我的孩子!”
“原来是这样”三月喃喃地说,“哥哥说,母亲用生命把我带到了人世。”
她走到沈蓉的棺前,想用手指也碰触一下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母亲。
“不许碰她!”千哲抓起她的胳膊,丝毫没有对女儿的怜惜之情,“你这个怪胎,你不配叫她母亲!”
此刻的一国之主,完全没了平时的睿智温和。
他言辞恶毒,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好像眼前这个女子天生就该承受这般待遇。
无声的对峙了一会儿,三月先开口了,“现在外面,还站着所谓的千荣公主吧,你为什么不让她进来为王兄守灵呢,她进不了这个守护法阵吧。”
“你!”
“如果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这个公主是假冒的,会很有趣吧!”
“我不会让你走出这里。”千哲此刻身上没有带利器,他也顾不得什么了,快速用灵气汇聚成了一个爆炸球就向三月身前推来。
两人距离很近,眼看三月避无可避。然而她神色并不慌张,快速默了一个法阵,将爆炸球吸收掉了。
“父王,你以为我会同当年一样,任你宰割么?”她戏谑地挑起眉。“三日后,我会在长歌城外,等你迎我回王宫。”
说完,她就迈步打算离开。
离开前,又丢下一句话。
“父王放心,我来的时候用了隐身的阵法,不会让人发现我来过的。”
这意思就是,已经给足了你面子和思考的空间,这三日时间,你就尽管好好思考,怎样让我名正言顺地回王宫,如果做不到,她就在天下人面前,揭露那个假公主的身份。
当千哲从王陵中走出来时,众人都看到了王上疲惫颓废的样子。
“王上,节哀啊。”王后走过来想要扶住他。
他却摆了摆手,抬眼看了一下千荣,却什么也没说,独自颓然地走回寝殿。
千荣有些讶然,她猜到了父王会哀伤颓唐,可刚刚他看向自己,那无奈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两日后,长歌城内的朝堂上,大祭司突然说,是时候把禁闭在城外的公主接回来了。
朝堂上一片哗然。
大祭司说,当年,沈王后生产时,天生双星异象,璃国恐生大难。为破除异象,故将诞下的孪生公主,一个养在宫中,六岁之前不可现于人前,一个养在城外,隐去名姓,借此掩盖双星之辉。昨日他又观星象,因大王子之死,异象被冲破,所以另一位公主可以恢复身份了。
这件奇事立刻在百姓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有人将璃王千哲,为保护璃国百姓,忍痛十六年不见其女的事情编成了歌谣,在民间传唱。因此,深明大义的国王、隐忍答疑的公主,得到了百姓的称颂和认可。
三月作为为百姓破灾的公主,被风光地迎回了王宫,封号,千歌。
四匹白马牵着一辆薄纱垂帘的马车,在百人组成的礼队的护送下,走过长歌城的每一条大道,最后驶入宫城。
三月穿着水蓝色的宫裙坐在马车中。她的墨发编成了繁复的发辫,头上戴着镶着宝石的王冠,配着她那清冷绝艳的面容,在凡人的眼中就是高不可攀的神女。
这样脱俗的女子,果真天生就是公主的风范。有人感叹到。
“千歌公主千岁!”有人喊道。
“千歌公主千岁!”一石激起千层浪,立刻就有人附和。
不出片刻,所有人的情绪都被带动起来,口中高喊着“千歌公主千岁!”
三月第一次得到这样的拥护,之前所有的苦难,都像被抛到九霄之外。
从此,我便是,公主千歌,不会再受辱于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