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岳两国的和亲,是璃国主动提起的。
虽然全军覆没的消息,在璃国禁止传播。可是那么多城主一起死在了战场上,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各个无主的城中,城主之位的争夺异常。一些顺利坐上城主之位的人,虎视眈眈地看着地图上临近的城池。
各大城池的风云变幻,也让城中他国的探子看出了端倪,早悄悄地把消息传递出去,边界上渐渐集结出了一方方蠢蠢欲动的军队,只等有一个出来宣战的出头鸟,就会鱼贯而出。
这内忧外患,爱子战死,璃王千哲一夜鬓白。心痛归心痛,可他也不是一代庸君,迅速派出长歌城的官员和军队,文武兼施,仅用了半月时间,就压制住了各城的动乱。又下诏封了城主,彻底将国内安定下来。
千哲的雷霆手段,确实起了作用,让边界上的军队静心观望起来。
可千哲心里明白,现在的璃国,就是一个纸老虎,空有一个虚架子。这一阵动荡,发生了很多流血事件,军队元气大伤。正值插种时节,今年的粮食怕是也不好了。再者春季空气湿润,又死了很多人,还需要防备疫情。民心惶惶之时,若要发生国家间的战争,就是必败无疑。国内的安定,暂时能压制住邻国的野心,非长久之计。
长歌城内的王宫中,璃王千哲坐在批阅奏章的殿中。此刻他未着冠冕,只穿了一身绣着金丝的便衣,灰白的两鬓和眼底的灰暗显出了他的忧虑。
不久,一身着繁复的白色宫裙的少女进入了殿中。这几日父王都把自己关在宫中,不知想出了什么对策,可一定要劝他注意些身体,王兄尸身未归,若是父王也倒下了,这璃国,可就真的完了。
千荣捧过一杯清心的花茶,“父王,可要注意身体啊。”
千哲接过茶,象征性地喝了一口,“王后已经和我说过多次了,她是不是又去让你也来劝我了?”
千荣没回答,捡起了扔在地上的纸笔,“父王,此下不如和亲。”
“和亲?”千哲思索着,“不好不好,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我国伤了根本吗?如是和得成,我们国家也是要受欺负的,和亲不成,那,唉。你还是太年轻。”
千荣认真地问,“为什么不考虑岳国呢?”看着父亲露出犹豫之色,她继续说,“岳国没有我国的伤亡多,却也绝不会少了,我听说岳国换了新王,内政也不会太平了。这样两国和亲,不会互相欺负。再者,用化解战争的由头和亲,也是一个好理由。四周的国家对我们出手,有了两国的联盟,也要掂量掂量。”
“可是千越死在了他们手里!”千哲猛地用拳头捶了一下桌面,震得杯里的茶水洒了出来,他最在意的一双儿女就是千越和千荣,那是前任王后沈蓉留给他的,他原意是将整个璃国都留给千越,可而是现在……想到此处,不禁悲从心来,丧妻丧子之痛郁结于心中,半天没有缓上气来,苍白的脸变得紫红。
千荣看到父亲神色不对,急忙过来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父王息怒。”
千哲呼哧呼哧的喘了几下,脸上的血色才退了。
原本身体强健的父王竟在几天之中就变得如此虚弱,千荣心里也是极其难过,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从雪白的脸颊上落了下来,“父王,王兄牺牲,我也心痛。千荣若是男子,定会凭一身本事,不顾一切前去杀了岳国的王族。可儿臣只是一个女子,没有那杀人的本事,只能替王兄守着父王。您是璃国之主,不能只在乎王兄的生死,更要为璃国的百姓着想啊。千荣已经失去了王兄,您再有什么事,千荣就又失去一个亲人,百姓更是要妻离子散了啊。”
千哲看着温婉的女儿,眼中又恢复了神采,“孤在一天,就会护你一天。”这孩子,越长大就越她的母亲,只是她的母亲太要强了,而这孩子,虽聪慧,但性子太温婉,如何能让他放心。所以,他绝不能倒下。他挥了挥衣袖,“回去休息吧,和亲的事情,孤会谨慎考虑的。”
“父王,儿臣告退。”千荣离开了这座宫殿,刚刚父王看她的眼神,让她没由来地有点不舒服。但愿璃国能挺过去,不然,这天下的百姓都要受战事之苦了。她现在还不知道,她亲自提出的和亲,会卷入了岳国的权利斗争,而自己,竟将成为牺牲品。
这一年,长歌城外的桃花开得格外萧索,疏疏落落,稀稀拉拉的,遮不住山的苍黑色。
城外赏花的人也少了很多,当年鲜衣怒马的公子、巧笑嫣然的姑娘,都没有了踪迹。
百里草甸的大战后,已过去了一个月。
雨又降临了长歌城,把城外的桃花淋了个干净,一天一夜的雨水,似是要把天地都冲刷干净。
雨停的那天早上,一队穿着黑衣的人,护送着一具水晶棺材,到达了长歌城。
璃国的所有王族,在城门口迎接他们。
扶着棺材一个清瘦男子,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黑衣,声嘶力竭地喊道:“千越王子,回来了!”
一声嘶哑的叫喊,让城门口的所有人都落下了泪。
清瘦男子,伏身跪在千哲的金丝靴前,“王在上,臣,麦城城主,麦迪,护,千越王子,回归长歌。”
千哲没有穿朝服,此刻的他一身黑衫,鬓角的白发让他更显老态。“辛苦你们了。”
他的腿像是绑了千斤的大石,步履沉重的走向晶莹的水晶棺椁。
棺里的千越一身白衣,衬得面色更加苍白,但他眉宇间的气韵,却让这种苍白,有了种出尘的味道。他,是真的离开凡尘了。
看着棺中沉睡中的儿子,千哲鼻头又一阵泛酸,眼中的人也模糊了起来。他,一国之主,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伏在水晶棺上,痛哭流涕。
千荣上前扶起了痛哭的父亲,“父王,尽快让王兄安息吧。”
“对,打开王陵,送我儿,安息。”
送葬的队伍穿过长歌城的干道,走向宫城里由纯白大理石打造的宫殿,这就是璃国王族安息之地的入口了。
此刻城外的桃林里,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单薄的身影。
“长歌城外,没有满山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