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该这样瞎说的。”这二日,我一直追着龙潭纠正他的错误。
他一滞步,让我收脚不及硬生生撞进了他的怀抱。而后揽着我的身子揉了揉我的肩,“既然你都没人要了,我也只好勉为其难的收了你。”
“你才没人要了,我……”我刚把头抬起来,又被龙潭一手摁回到他怀里,闷闷的让人说不出话来。
龙潭幸灾乐祸地说:“你都来归墟这么久了也不见他要来找你的意思,他肯定是另结新欢了,你就死了那条心,乖乖的待在这儿做我的夫人吧。”
“你又再挑拨离间了龙潭,可惜我不会上你的当。”
龙潭轻轻松开我,转而打量起我的眼眸来,“这几日感觉怎样,可看清我的模样。”
我聚精会神,一眨不眨地盯着龙潭,连他眉毛里面一颗细微的红痣也没漏过。
“你说过,待我康复之后就放我离开。现在我已经好了,是不是可以走了。”我自知打不过他,这便对他晓之以理,毕竟他是一个好面子的人。
龙潭抿了抿唇,“走可以,不过他若真不要你,我这。”
我不给他把话说下去的机会,“不会的,他不会不要我的,你这儿还是留给别的姑娘吧!”我当然知道,龙潭这些日子假意对我好,甚至引诱我,都只不过因为我是沉壁的女人。
龙潭有些伤感,执着我的手不放,“女人,便是你的心里没有半点我的位置,可否再给我一日的时间与你相处,明日,若你心意不改,我必亲自送你离开归墟。”
“当真只待最后一日!”我怕他变卦。
而龙潭为表示自己的诚意,把那枚通行归墟的令牌交给了我。如此,我还真不好再对他存有疑心。
那一日,龙潭带着我走遍了归墟内的山川峡谷,看尽了湖泊河流春花秋月。我想,也大概只有龙潭会去花心思弄出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来。
夜里,龙潭拎着一坛子飘香四溢的陈酿踏进了我的屋子。
“归墟一行虽说并没给你带去多大的乐趣,但我定会永生难忘。”他举杯,我琢磨了好一会儿,有些怯懦:“我的酒量不好,你喝,我看着。”
龙潭搁下杯子,“临别在即……”
“好了。”我打断他再欲没完没了的话,端起杯子,“我随意你干了。”说完唇吻贴上杯沿只轻轻啜了一丁点。
三杯陈酿下肚后龙潭又把话匣子开打了。
“你说,此战若是沉壁败了,你会怎样。”他看着我,眼泛迷离,口齿尚清。
我想了想:“沉壁他不会败的。嗯,如果他败了,我会陪他。”
龙潭复又问我:“倘若是我败了呢,你也会陪我吗?”
“我不能陪你,但我会来看你的。”这回我却没想,话从嘴边直溜出来。
龙潭撇了撇嘴,朝我举杯:“不管日后会怎样,你一定要善待自己。”
我听不得这种话,慌乱地把杯子一仰才发现杯已空,我竟在不知不觉中把一杯陈酿给饮尽了!
再看龙潭的时才发现人影斜斜,竟叠不到一处,朦胧的好似前时眼睛不好使那会儿,伸手一扑,只在空气中划了下,扑倒在桌上提不气力。
“你喝醉了。”低沉的声音吐在耳边,是龙潭。将我揽在自己怀里,看不清是何表情。
“呵,我没醉,才一杯而已。”我指了指他,口气忽然变得不像我自己。
面上一阵撩动,痒痒的,有声音传来,“如果让你恨我大概就不会把我遗忘了吧!”身子一轻,有人将我抱了起来。依稀只见红绡帐轻飘,如入云宵那般。
身子一沾到榻上我便就想阖眼,感觉有人在解衣,腰带松了,衣襟渐敞。我一握住他的手,发了笑:“沉壁,让我再喝一杯可好,一口也行。”
他拿开我的手,气息贴耳:“待会,待会再喝。”
我一缩脖子便觉得唇上一紧,竟被用力摄住、吸吮,一张口就被肆无闯入,好似要将我吃吞下腹一般。
“如果不想死,劝你就此作罢!”空气中弥漫着阵阵寒意,本来施压在身上的力道渐渐轻了,唇瓣被依依不舍地嘬了嘬,随之便滚进了温暖的缛子内,不再受扰。
龙潭果没食言,第二日一早便要亲自送我回去。
我依稀觉得归墟处处透着寒气,不免心生疑窦:“是不是他来了?”我说的是药离。
龙潭摸了摸鼻子,心有不甘的样子。“谁知道呢,他不是最喜欢干这种鬼鬼祟祟的事情。”
我看了看左右,不觉有异,遂也没放在心上,就这样随着龙潭出了归墟。
扶摇直上的时候我曾委婉地让龙潭别再相送,不管教何人看到,总是不太好的。偏偏龙潭置若罔闻,一直到天门在望,我再按捺不住了。“龙潭,谢谢你这一路相送。”
“怎么停下了,眼看就到了。”他倒是纳闷儿了起来。
“你还真打算将我送到沉壁面前吗?”
龙潭想了想,“如此,你就好自为之了。”这样还不觉够,还要展臂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方才罢休。
我边往天门方向去边回头看了看渐行渐远的身影,不禁觉着好笑,想他一魔界至尊,在归墟蜗居了千余载后竟也变得如此矫情,当真是要让人刮目相看呢。
天门前,有一红衣袍袂者负手静立,对于看到我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绪来,只是在与我打了个照面后率先举步离去,好似这么长时间的分别一点想念我也没有,一见面便就冷战!
我一口气追到宫中,却里里外外不见沉壁人影,揪着宫人也是一问三不知。我只当他被锁事缠身,无暇与我一诉衷肠,这便老老实实待在宫中等他。等过了午膳,又过了晚膳,看过了落霞又看星河,待在实在熬不住的时候才被几个宫人扶回屋内倒进卧榻。
门开了又合上,纱帐拂动,一阵凉意袭来。
我静静地躺着,任由他执着我的手,没了下文。
等到我快要睡去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动静,我以为刚刚是自己的幻觉,缓了缓了眼珠,轻轻掀开眼睫。
他在看着我,这突然其来的相对似乎让他有些无措,松了手,起身欲走。
“沉壁。”我弹身而起,用力环抱住他的腰,“我都等你一天了。”
他却沉吟了片刻,想要拿开我紧紧勒在他腰上的双手,“你也累了,早些歇息,我还有事需处理,今晚就不回来了。”
腕上一紧,他竟施力将我双手分开,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低头望着腕上一道浅浅的指印,心头堵的慌,他这是怎么了,为何要对我这般冷淡?难道真被龙潭说中了,在我不在的些日子他结识了新欢?
接下来的几****都鲜少与沉壁触面,便是我刻意到他出没的地方去坐等,也能因为各种原因而不能跟他见上,哪怕在远远的看到他,我也追他不上,就算我喊破喉咙也喊不来他。
这日,日头正好,我独自一人盘坐于蟠桃树下发怵,总觉得沉壁这样一定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偏偏他又不肯听我解释,这般冷战下去,怕是不用他人挑拨我们俩的感情也要变质了。
越想越觉得危险,我不能再这般被动下去,我得去把他找出来,把话挑明。何况归墟的事情我也要与他好好说道说道,不能让他吃了龙潭的亏才是。
一站起身才发现,王母娘娘不知几时出现,正笑容可掬地望着满面错愕的我。“有时间跑这儿发呆,也不知去看看我老人家,当真是人老了不受待见了是不是。”
我哪敢,赶忙低头认错。“花奚知错了。”
“孤家又不是在责怪你,瞧把你吓的。来,随孤家走走。”说着就拉起我的手,走在这儿满园桃香的境地,倒是让人目不敢斜视,生怕对那个桃子起了邪念,夜里摸黑起来作歹,那可就要丢人了。
“孤家倒是没看错你这个女娃,竟是凤凰一族的后裔。”王母娘娘随着心意,捡啥说捡。
对此,我深感惭愧,“花奚也感意外,唯恐辱没神族。”
“对了,你与龙潭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问及此,王母娘娘停下了脚步,回望着我,很是期待答案的样子。
我想哭,真诚地看着王母娘娘:“如果我说我与他什么也没有,您相信吗?”
王母娘娘呵呵地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孤家信,孤家又怎会不信你。只是沉壁这孩子……”
“您得帮我,沉壁他一直不肯见我。他是不是误会我什么了?”我焦急了,扶着王母娘娘的手臂直摇。
“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个忙孤家是帮不了你。不过,助你见他倒是不难。”
夜里王母娘娘便在瑶池设宴请来了沉壁,虽见到我他有些许不自在,但有王母娘娘在,他多少还是有顾忌的,并没有马上转身走人,而是与我一齐陪着王母娘娘共进晚膳。
未了,王母娘娘借故先行离开,独留我与沉壁二人相对无言。
我率先打破了这分沉静:“沉壁,我回来你不开心吗?”我拉着他的手,可怜兮兮地巴望着他。
他眉头轻皱,缓缓垂眼看我,看了好久好久。突然,长臂一揽,将我紧紧拥进怀里,嘴里不住说着:“你什么都不要说不要说……”
我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只是这样的拥抱跟要我命没有两样,便是我想稍稍动一动来透一口气他也不让,像是要把我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一样。
我听话地什么也不说,反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要我们之间好好的便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而关于神魔即将的对战我本来是想抱着置身事外的态度来对待,怎奈沉壁涉事其中我又怎能置身事外。白天,我陪他布兵遣将,共议对策,夜里他对我诉说衷肠,无尽纠缠。
如此这般过了几日,我以为只待此战结束,就再也不会有事情可以令我们分心。不曾想某一日清晨起身,竟晕倒在榻边。后来才知我是有了身孕……
“沉壁,你怎么了,我怀孕了你不高兴吗?”我躺在榻上,晃了晃他的手。自从他踏进屋子,脸色就十分沉郁。
经我这一问,他忽然自嘲一笑:“我该高兴吗?你才归来半月不到,而你已有了二月的身孕,你让我如何高兴的起来,替龙潭高兴吗?”
我心下重重一沉,心力不济,撑不起身:“你说什么,什么二月?这不可能。”
“我也希望这不是真的,但你怎么解释,你解释的清吗?你不正是两个月前随龙潭去了归墟,你还想让我说什么。我一直不肯相信他说的,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没有,我没有,我跟龙潭什么也没做过。”
我们被相互激怒,他不相信我,而我却对这件事无能为力。
“够了,你还想让我把自己亲眼看到的再跟你说一遍吗?”
“你看到什么了,我跟龙潭清清白白,我们什么也没做过,你若是不信,我们就看看孩子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出世。”
“呵,我看到你们在月潭边深情拥吻,我还看到……”他没说下去,我却已经知道,难怪他非要与我饮酒,却原来别有居心。
“那都不是真的,你如此便就中了他的计,他不过是想离间我们而已。”
他却已不听,绝然离去,徒留我一人卧倒在榻边伤心欲绝。
等到他再来的时候手上已多了一只碧玉碟,里面所盛之物不言而喻,他什么也没说,怒气却是满满,恍似只稍不称他意便会将我碎尸万段一般。
我顾不得虚弱的身子,勉力撑起,辩驳的话说的无力:“你宁可相信他人的也不愿相信我。”
他好像不想再在这上面与我做无谓的争执,只将碟子凑到我面前:“喝了它,我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我后退着摇头:“不,我不会喝的,我没有我没有……”
“我不想再听这些,你有没有,我最清楚不过。”他咬牙切齿,像是受了莫大的耻辱,极不愿再提及此事。
而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不是四个月的身孕,而是两个月。加之沉壁此刻不依不饶,想我若不能让他解气,必难保住腹中孩儿。
“药离,药离他在归墟。”我猜测着说,那日临走的感觉大概就是他。而龙潭之所以这么轻而易举的放我回来,大概药离答应了他什么?
“好,很好花奚,你是不是还要告诉我这个孩子还有可能分属药离。”沉壁气得眼瞳染上了他色,额角帝氏独有的印记隐隐若现,看的出,只稍再惹他一下,保不齐他就会亲手将我掐毙。
“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打断我,冷笑着诉说起我与夜阑过往的一切。
“你,怎么会。”这些都是当初我们为找回他的情根所经历的事情,除了我与夜阑没第三个人知道。
大概是想试探我,亦或是吓唬我,沉吟了片刻后他竟然说:“我只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喝了它,要么带着孩子一齐赴浮屠。”
我惊惧不已,看了他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如果你想以此来证明什么,那么我愿意。”
其实我多么想告诉沉壁,药离已今非昔比,他若是真的答应与龙潭连手,后果不堪。偏偏他已不再给我机会。
赴浮屠的时候我才正真的感受到何谓浴火焚身,之前在归墟其实并未真正涅磐,不过是因为凤凰泣血现了真身,此番为了护住腹中胎儿,动了真气,加之万丈浮屠毒瘴缠身,如业火灼噬,叫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能忍受着被焚身的痛苦……
天边那三色正纠缠不下,忽然,一抹雪白欺近,却是靠近一分自融一分。我渐渐不再感到疼痛,只是劝他,“快离开这里。”不然,就算不被毒瘴所噬,也会被我周身的业火消融殆尽。
他却不为所动,虽然艰难,却一步步朝我靠近,直到把我这个火团带离浮屠他才说:“坚持住,到了凤凰山你就会没事。”而他自己,已大伤。
凤凰山上有棵梧桐树,据说凤凰涅磐的时候都会飞回到树头上,吟唱出这世上最最悦耳的仙乐,然后华丽复生。
我觉得我挨不到凤凰山了,“药离,别再妄费力气了,我不行了。”
“想着孩子,你可以的。”他到现在还是很冷静,速度未减,我却已经感觉不到他身上的寒意。
“孩子。”如果我没了,孩子也就跟着没了,好比花杳的孩子。
“我求你件事药离。帮他……还有,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我知道自己快被焚尽,哪怕我现在已经毫无知觉。
药离终于在我阖上眼的时候点了头。我想,如果生命可以重来一次的话,也许我也不会恨他的。我们之间早已超越了爱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