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9月12日,星期三
齐冬莲今天起了个早,虽然这并没什么用,因为在儿童福利机构到来前她并不敢出屋。她尽最大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糟糕,虽然昨天趁家里没人时清洗了身上的血迹和污渍,但身上的淤青是洗不掉的,这看起来很难看。她曲着腿,双手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等待朋友们的到来,一直从清晨到中午。当整个房间都被热烈的阳光灌满时,她仍旧是一个人,但女孩并没灰心,她坚信着张淼会带着儿童福利结构的工作人员来解救她。张淼绝对会说到做到。
直到太阳向西偏斜时齐冬莲才等来张淼一行人,不过他们并没从正门进院,也没带来儿童福利机构的工作人员,只有他们四个。从后院翻墙过来,直接来到齐冬莲所在的小屋窗边。隔着窗她可以看到朋友们并不高昂的气势。
“对不起,”张淼显得有些沮丧,“我们没能带来福利机构的人员,他们居然说要被收养人主动提出才行。”
“这是什么混蛋逻辑?”张滢显得十分生气,“完全就是官僚作风,纳税人怎么养了这么一群狗东西,平时说的好听,一遇到问题就推三阻四。”
“警察那边也是一样的情况,”林中兴咬牙说道,“叔叔不在,和李勇两人去市里开会了,要9月14日才回来。局里的警员做了记录,说会尽快派人核实,不过我们可没时间等啊。”
“别害怕,我们一定会救你出来的。我保证。”张淼隔着窗说,“在坚持一下,很快就会结束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齐冬莲感觉张淼的眼睛有些发红,像是睡眠不足导致的。齐冬莲很失落,但并没感到绝望,这和之前的遭遇比并不算什么。
“没关系,我再等等好了。”齐冬莲尽量保持着微笑,可那笑容却十分僵硬。
张淼等四人离开后,她又变成了一个人,在空洞的房间里发呆。再坚持一下就好了,齐冬莲抱着坚定的信念和对美好未来的期待度过了又一个孤独冷漠的夜晚。今夜无星,漆黑的天空像是贪婪的无尽黑瞳,腑实着大地。人们在它的眼中是那么渺小,卑微。
星期四的上午和往常一样无聊,直到玻璃窗的破碎声打破了一切。张淼用金属棒球棒把齐冬莲房间的窗砸得粉碎,玻璃碎渣像在泪湖中投入石块后溅起的水花般四处飞散。他用球棒将窗户底部的玻璃碎片敲掉,又铺上自己带来的旧校服,从外面伸手拉住齐冬莲。女孩拉着他的手,踩着被旧校服压住的玻璃碎片逃出牢笼。
离开房间后,齐冬莲感觉外面的空气无比清新,虽然没有花香,但这干净的味道让她神清气爽。张淼抱她出屋,轻轻放在地上。她很享受在哥哥怀里的感受,那样的温暖、结实。
“我们找到合适的住所了,”张滢拉着她的手说,“这就带你过去。”
张滢所说的住所离张家庄园不远,原本是张家为接待外地来客建造的,但由于本家庄园客房足够,这里便一直荒废着。推开厚实的木门,齐冬莲看见一个并不大的小院,院内种着一株白丁香树,在树后是一栋二层小楼。一楼是车库——现在仅用于堆放杂物,二楼是居室。
九月盛开的白色丁香花散发着诱人的芬芳,白花瓣、红花蕊,在宽大的绿叶簇拥下争相斗艳。齐冬莲爱死这个住处了,可以称之为家,她想。二层高的小楼由砖砌成,外刷着白漆,虽然久无人居住但整体看上去仍很规整。特别是房顶用琉璃瓦铺盖,这在石虎村是很少见的。
穿过仅能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楼梯,众人来到二楼。张滢用钥匙开门,门锁转动后传来嘎嘣的绷簧声,接着房门被打开。推门进屋齐冬莲看见铺设地板的房间,宽大的饭桌、舒适的椅子、厨房墙壁贴上了白色瓷砖。虽然一切都落满了灰尘,但可以看出这是套装修不错的房子。就连顶棚的吊灯都那么精致,果然是为客人准备的房间。
众人用了一下午时间将二楼的住处粗略打扫一遍,虽然算不上整洁,但勉强能住人了。屋内用品一应俱全,齐冬莲决定做一桌简单的饭菜来庆祝。林中兴买来米面,张淼带回油盐酱醋,张滢和王梦涵采购了蔬菜、肉类以及零食。齐冬莲厨艺很好,做饭是她为数不多的特长之一。张滢和王梦涵也过来帮忙,虽然张滢并不擅长烹饪,不过凑热闹是她专长。
饭菜做好时天色已渐黑,用餐时林中兴和张滢因为抢菜起了争执,差点把盘子打翻。王梦涵借机把蒸鸡蛋吃了个精光。张淼很喜欢吃包着肉馅的煎豆腐和用木瓜包裹的肉末饭。等把桌上的饭菜吃的一干二净时已是夜里,大家都吃得很饱,在屋内地板上横躺竖卧着聊天。齐冬莲哼起了村里古老的民谣,歌词是描述少女对爱人的牵挂,曲风悠扬。
“等庆典时,我们一起去吧。”张滢打着饱嗝提议。
“听起来会很有趣。”张淼表示赞同。
“好啊,我们要把所有的小吃摊都逛遍。”王梦涵对零食情有独钟。
林中兴一脸无所谓的神情,齐冬莲却心里砰砰跳,她高兴坏了,没什么能比和朋友们一起玩更让她开心。大家一直聊到月上枝头才各自回家。齐冬莲今夜睡得很香,她太久没这么放松过了,在睡梦中她似乎听见外面有争吵的声音,不过并没醒来——她实在太累了。在经历了可怕的遭遇后她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生活,像重获新生一般,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愿意守护现在的生活,守护身边的朋友们。
窗外的蝉鸣和九月的夜风勾勒出秋天的轮廓,院内白丁香树枝在风中唱着温婉的儿歌,女孩在睡梦中笑着,无比欢畅。她感谢张淼,感谢身边的朋友们,没有他们真不知自己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