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说说笑笑间,台上的戏子也在吱吱呀呀的唱着戏。其中一个身穿粉红戏装的花旦身姿曼妙,歌喉甚是婉转清丽,听来别有动人心弦之处,她刚开口唱了几句,就成功地把闲聊的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这本戏唱的是什么?怎么连本宫都没有听过?”太后脸上露出些微的好奇神色,问着旁边正襟危坐的乌苏皇后。事实上太后平日也很喜欢听戏,这个戏却连她都不认识。
乌苏皇后连忙转过头去,满头珠翠轻轻作响,笑着答道:“回母后,这个戏儿媳也没听过,估计是新编的戏本子。今日的戏都是萧女史安排的,等儿媳叫她来一问便知。”
自从萧妃被削去协理六宫的权力之后,乌苏皇后说她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便把很多后宫事务交到了在宫中几乎过了一辈子的萧女史手上。
太后闻言,眉心微微皱了皱,慢慢道:“你怎么不找个妃嫔帮你分担一下?宫中琐事繁多,眼下要个女史来帮衬着并非长久之计,也不合规矩。”
乌苏皇后一张端庄的脸上尽是赞同之色,“儿媳确实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几日事儿多,还没来得及问皇上的意思。儿媳想协理后宫之人毕竟也是掌着权力,这个位置非同小可,必须皇上指人才对。”说着她转向南宫寒,温柔而有礼的柔声问道:“陛下,您心中可有合意的人选吗?”
南宫寒眼睛看着戏台子,浑不在意的说道:“那皇后有合适的人推荐么?”
乌苏皇后脸上笑容更盛,“臣妾倒是想过,婉儿妹妹就很合适。婉妹妹冰雪聪明,处事伶俐,如今晋了皇贵妃,身份也压得住后宫众人,让她协理后宫是最合适不过了。”她粉白的浓妆脸满是亲切关怀的转看向一边的林婉儿,“就是不知道婉妹妹肯不肯费这个心。”
林婉儿心里有些意外:乌苏皇后竟然会推荐她协理后宫?这样一来,她的权力就更大了。难道乌苏皇后不怕她坐大了,将来更加的摊薄她这个皇后的权力威信?
但随即林婉儿又想到,乌苏皇后肯定是有别的打算。这样一来显得她大度不独揽权力,还能讨皇帝的喜欢;二来如果将来林婉儿操办什么大事,万一被乌苏皇后做些什么手脚,事儿出了差错,林婉儿就戴上了罪名。就像那次乌苏皇后自己被萧妃摆了一道,宫中死了几十人,她差点就脱不了身一样。
林婉儿微微一笑,正想要说话,南宫寒已经率先开口了,声音里有一种淡淡的笑意,“就算婉儿要费这个心,朕也不舍得让她操劳。她身子也弱,就好好的侍候好朕和孝敬母亲就够了。协理后宫的人选,皇后还是另选了再来跟朕商议吧。”说着,他漆黑的俊目冰冷的瞧了乌苏皇后一眼,薄唇抿出一个淡淡嘲讽的笑意。
协理后宫其实并不是什么舒服的好差事。权力固然是有一些,但林婉儿已经是皇贵妃,除了太后谁也不能在明面上拿她怎么样。即使她犯了什么错闹出什么篓子,乌苏皇后也是没有权力处置她的,只能交给皇帝。相反的,管理后宫总会得罪人,得罪了小人的话,别人在背后不定怎么给你下套。套子下多了就难免钻到一个,闹到面上就不好收拾了。
南宫城不动声色的喝着酒,恍如没有看到这暗流汹涌的场面,却是用眼角余光看了一下南宫寒,心内暗想:即使是当日那么得宠的萧妃,皇帝也没有费这个心思为她着想。林婉儿真的摘了皇帝的心吗……
乌苏皇后面色不变,仍然笑吟吟道:“既是如此,臣妾再择人吧。”在转过头去的那刻,她暗暗咬了一下牙,一瞬间又堆上慈和的笑,“萧女史来了。此刻唱的是什么戏本子呢?你快来说说。”
头发花白的萧女史弯下腰,恭敬的答道:“回皇后娘娘,这本戏是这戏班子新编的。奴婢想着老听些旧戏,怕贵人们听腻了,就吩咐戏班子上了新的。这戏讲的是前朝的一位刘知府的千金小姐,因为刘知府攀附权贵,竟然将刘小姐先后许嫁给一位大将军和一位皇子。这刘小姐长得沉鱼落雁,国色天姿。那大将军和皇子便都不肯退让,都要娶这刘小姐为妻。那刘知府一女许两家,不知廉耻之余,竟然仗着皇子的权势大,硬是不理许嫁在前的大将军的请求,逼着刘小姐嫁给皇子。那刘小姐却是自从许嫁大将军之后,就与大将军两情相悦。虽然她被刘知府逼着嫁给了皇子,但因为忍受不住对大将军的痴恋和思念,成婚后郁郁寡欢,终于一病不起。当时大将军请了一个隐世的奇侠,暗中潜入皇子府邸,把刘小姐偷了出来。最终大将军和刘小姐私奔出逃,两人隐避在世外,过上了神仙眷侣的日子。”
林婉儿一听完这本戏的故事,秀美的眉头深深的皱了一下,心里涌起一阵怪异的不舒服感觉:这个故事的前半截几乎就是她和南宫寒以及南宫城三人在婚事上的翻版,她爹林尚书不就是先后一女许两家么。虽然这个故事的后半段就不像了,但是怎么听着怎么别扭……
她晶莹若水晶的黑亮美目轻轻一瞥南宫寒,只见他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却是极快的又恢复成淡漠无表情的样子。林婉儿再瞟一眼南宫城,后者凤目微眯,俊面沉静如水,正好也望向她这边。林婉儿和南宫城两目相对,彼此都是一愣,随即马上就各自转开视线。
林婉儿纤细玉指拈起一个蜜青果,轻轻咬了一口,心想他们俩不打架就行,今天可没有南宫彦来拉开他们。不过这个故事是真有那么巧呢,还是有人刻意安排来这里上演,故意来刺皇帝的眼睛的?
这本戏唱了一大半的时候,户部尚书王魁手上拿着一封加急的地方奏报,匆匆走进来,行礼之后就对着南宫寒悄悄说了几句。南宫寒浓长的眉毛拧起,起身带着王奎,大步流星地朝楼下走去了。
林婉儿略感奇怪,但也没有多想,继续悠闲地听着戏,不时和太后说笑一两句。
过了一会儿,台上的戏子们都摆出了收手势——这本戏终于唱完。太后听得高兴,和颜悦色地说了一句:“赏。”一边侍候的素云就带着一个捧着钱匣子的太监,把一匣子一匣子的赏钱,都直接倒到了戏台上。登时大把大把的铜钱哗啦啦的掉落,就像下了一阵雨一样,震得楼板都哗哗响,看得戏台上的戏子们都连连磕头谢恩,然后便有人替他们将铜钱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