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量员不住地表示,我承认你就是我的皇帝,这里的堂皇使我感到了安全。
就在这时,门开了一道缝,从门的缝隙中丢进两件东西。当门关上时屋里的三个人才仔细观察门外送来的东西,原来是两个木箱,三个人围拢上来,老头子问:“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门外回答:“回皇上话,没有人送来箱子。”
于是,伯格自然认为这个角落没有受到外面世界的打搅,的确还能够有一点做皇帝的味道。显然,他暴露给测量员的是一个只穿着短裤的,下腹凸起并在肚脐处堆着几层肉皮的老裸男。他用权杖的尖头敲开了箱盖,里面露出厚厚的发黄的无字旧书。
皇帝命令测量员将旧书剥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测量员遵命蹲下来用手扒开发黄的纸页,里面露出两个头骨,看到头骨,测量员大叫一声痛哭起来:“皇上,这是我的同胞,你看这一定是我的兄弟。”
老头子觉得蹊跷,探过身仔细观察,然后摇摇头:“不对,这两个头骨至少也有几千年了,怎么会说是你的同胞呢?”
“看看前面的两颗门牙就没错,我的那两个伙计的门牙是尖的。”测量员解释。
伯格看了看门外:“就是一起测量的那两个伙计?”
他下意识的打开门,雪亮的剑尖捅到屋里随着大声呵斥:“回去,该死的东西!”
门又关上了,吓得皇帝战战发抖:“他们真的杀了他们,还是那个佩剑的男人,现在守在了门口。”
三个人一直看着那两颗头骨,屋里渐渐地黑暗下来。皇帝与皇后上了床,在镀金的床上他们还能够找到安榻的感受。
“只好委屈你,在地上睡一宿。很快我们就能够把你带到那座荒岛上,不会再有谁追杀我们。”皇帝安慰测量员。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射进了小屋,伯格睁开眼用手抚摸睡在旁边的厄休拉,将挡在脸上的几捋长发理到脑后。
厄休拉醒来了,她抽搐了一下:“我们好像到过一个地方,一座海岛城市。”
“好像吧,我老了吗?”伯格问。
厄休拉摇了摇头,坐起身来。
“我梦见自己做了老长时间的窝囊老皇帝。”伯格苦笑了一下。
他站起身,穿上衣服感慨地冲着射进来的阳光说:“好在又是灿烂的一天,我们到外面晒晒太阳,肚子里的孩子会感到幸福的。”
厄休拉显然不太方便,她用手捧着腹部站起来。
“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让这寂寞的荒岛热闹起来。你就是皇帝,我就是皇后。”她说。
他们走出了屋,耀眼的阳光刺得他们有些不适应,不得不将眼睛眯起来,但听到身边有嚓嚓的脚步声。
伯格顺手将厄休拉拉到身后,等适应了室外的光线,发现这里多了一个人,很熟悉的样子,但不知道在哪里见过。那个人手里分明拿着卷尺在测量,一边测量,一边还将测量的结果计算出来,地上划了许多小方格子。他太专注了,以至于伯格就站在他的旁边也没有被发现。
“你是谁?从哪来的?”伯格问。
测量员抬起了头:“是王子先生,我一直就在这里,你的记忆可能不太好,好多年了,不然,这片岛屿我怎么量得完,现在就要完工了。”
“是吗?从什么时候来的呢?”伯格感到好奇。
他看了一眼厄休拉:“你的太太来到你的视野里的那个时候。”
“你为什么要打上那么多的方格子?”伯格继续问。
测量员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提示道:“皇后不是怀孕了吗?”
对于皇后怀孕与划格子之间的关系伯格实在弄不明白,瞪着两只眼睛看着测量员在认真地工作。
他也在思考那些布满荒岛的格子有什么意义,这时厄秀拉格格地笑了:“你问他我们要占多少土地。”
这句话使伯格更加慌张:“什么意思?”他问。
测量员听到了厄休拉的话,在离有几码的距离告诉他们:“当然只占一个格子的地方。”
伯格明白了测量员的用意,发问道:“皇帝怎么会只占一个格子的地方?”
这时太阳已经钻到云里去了,留下的光芒将云边画得铮亮,测量员指了一下说:“时间过得快极了,很快岛上就会出现许多人,当第一座房子建立起来的时候,所有的人在心里都做着皇帝梦,所以现在就规划好,免得将来出现杀戮。”他顿了一下,看了看伯格:“这里我算过迟早要杀戮的,只有几千个格子,不能等到格子占满的时候,那样全岛就会火并,为了你们的安定应该确定一个数目,满这个数目后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就要杀掉。你明白吗?”
三个人站在格子边,简直就是三条黑色的剪影,厚重的云层已经将他们完全掩映在黑影中。
厄休拉打了一个寒战,睁开眼睛不能准确断定自己的位置,眼前的男人也是熟悉的,胡福一直坐在她的对面。
“伯格呢?测量员呢?”厄休拉问。
胡福摇摇头:“这里从来就没有别人来过。我们不是访问金字塔下的城市吗?时候不早了,也许唐娴早在路边等着我们。”
厄休拉迷迷糊糊地站起身,随着胡福走出了咖啡馆。
这种时间上的错位使她一直无法分辨自己是谁,到过哪里。
“你没有见过伯格吗?”她问胡福。
胡福回头看了她一眼:“还在说梦话。”停顿了一下,胡福原谅的解释道:“难怪,回故乡的路那么长,看来她早疲惫了……”他提高声音进一步提醒道:“总是需要意志考验的,来的时候很快,那时人们有兴趣,现在回去的时候就费事得多。”
胡福突然间咯咯地笑起来,笑得让厄休拉感到莫名其妙,她瞪起眼睛等待胡福对这这唐突的笑声做出解释。
胡福叹了口气,大声表示:“人的欲念好可怕呀!”
他们出了咖啡屋,拉出马匹,厄休拉稀里糊涂地被扶上车。昏黄的天空下,马车显得有了一些生气,飞快地离开了那座从梦里冒出来的城市。很快马车又回到了酷热空旷的路上,这时,厄休拉才找到了一丝感觉:“胡福先生,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我是在做梦。”
“你梦到什么了?”胡福问。
厄休拉用期待的眼光盯着胡福:“你刚才见到过一个漂亮小伙子吗?他不是叫伯格吗?我们不是结婚了吗?我怀了孕?可是孩子呢?我一直没有见到孩子。你确信你一直待在我的身边吗?”
胡福咧咧嘴:“你一定是糊涂了,没有什么伯格,看看你的样子,怎么会有什么漂亮的小伙子。你是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遇到了陌生的人,如果你总是留恋那里,当然,也许是曾经有过的想象,我可能无法找到你的故乡。现在的这条道路没有问题,至少你应该再现实一些。”
厄休拉真的无法总是保持持续的分辨力,她很茫然地看了看胡福。
“如果说,我们来找金字塔,是不是事实呢?”厄休拉突然问。
胡福点了点头,扬扬眉毛:“这是事实。”
“可是我没有见到金字塔呀?”厄休拉问。
胡福挑了一下眼皮:“不会的,你没有见到大街上卖的金字塔工艺品。还有斯芬克斯像。”
“我是说……对了,寻找我年轻的时候路过的那座金字塔,不是你送我离开那里继续我的行程的吗?那是我来过的道路,找到个地标,在一片相当大的大陆上再走一阵子就是海峡,这样就能够找到故乡。”厄休拉问。
胡福赶紧应对:“那没有错,不过大金字塔早就没了,它成了那座城市的奠基石。不过,我们到过的地方的确是金字塔所在的。”
马车在不紧不慢的前行,厄休拉不再说话。她要有一段时间回顾一下那个漫长的梦,也许是真正经历过:“是错觉?要不那个叫伯格的男人就是罔高。”她在心里问自己,似乎找到了那个离奇故事的起因。“对!我见到罔高了!”她兴奋地表示。
接下来就是满嘴的呓语:“一个女孩儿怎么没有梦想呢?白马王子、许多财富、土地、生育孩子……可是,究竟罔高是在天堂丢失的。等着凑巧再回到那个死海,一定问问那个男人是不是就叫罔高,如果是,就把他带到马车上。”
她显然很疲惫地睡着了,胡福仅仅看了她一眼,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唐娴却一直试图走进她的世界,看看她究竟遇到了谁,可是,这终究是无法做到的。她只能盯着她,猜想她的故事。
胡福一直是那样,不管别人怎么变老,他一直是那样。厄休拉也感到受到了他的辅祐,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要是自己还年轻,一定要设法送给他一个梦想,可是,他一直坚守马车夫的职任。他毕竟是胡福,向唐娴介绍的那样,冒名的胡福经不住女人们的诱惑。在寻找故乡的路途中,两个有着相同命运的异地女人逐渐统一了对胡福的看法:他们遇到的这个胡福是两个人分别遇到的同一个胡福。要不在马车上,厄休拉开玩笑说:“胡福是变换的,神是会变化的。”唐娴也眨眨眼不无幽默地表示:“人也会模仿神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