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幸福的现实也是最苦的,他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一旦失去了信任,就会从神圣的位置上跌落。独自思考的胡福深深地意识到这一点:那是可怕的结局,将丽斯改变成唐娴那样的灵魂看来是无法实现的,上天没有赋予我塑造原型的能量,然而,我却拥有破坏的力量。想到这里他顿时兴起:“对,完全的破坏就是完全的塑造。我也能够塑造。”胡福更自信了。
将唐娴改变成丽斯是完全可以做到的,至少胡福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他深谙这个世界的人为了幸福可以牺牲固有的习性。
胡福陪着唐娴到美容院做了美容,面对镜子她悄无声息地困惑住了。她不知道她认识的那个唐娴藏到哪里去了,这使她产生了错位。尽管那些穿这白衣的美容师们围在唐娴的旁边啧啧称奇,认为非常理想,但她还是愣在镜子前找不到感觉。胡福站在她身边微微地笑并不住地点头:“娴,祝贺你,你与这个城市的人们没有区别,你想想,当你来到这里时,人们都围着你这个陌生的访客,现在你到哪个角落也不用躲避人们挑剔的目光,你再也没有尴尬。”
唐娴无可奈何地从美容椅上走下来。现在她的命运只能由胡福来摆布,胡福的安慰使她掠过一种怀疑:这个胡福是原来那个天真袒露的胡福吗?如果,胡福在这个城市里都变得虚伪起来,我的那个钱记能够认识我吗?我又能够认识父母和钱记吗?
“先生,我是到这个城市里找人的。”唐娴表示。
胡福没有理睬,带着她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你说什么?”胡福在车上问。
唐娴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
“是这样,我们这样做正是要完成你的目的呀,你想,你的父母在这了生活了那么多年,钱记也成了这里的显贵,我胡福不是也要变化吗,你如果还保留原来的样子,他们不会认为你对他们来说有什么价值,我说得不对吗?”胡福解释。
唐娴皱了一下眉:“但我是他们唯一的亲人这个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什么是事实呢?原来的你还是事实吗。就像变化的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这就是事实。”胡福批驳道。
唐娴问:“我们现在要去哪儿?是呀,如果没有原来的我,我要找他们干吗?”
胡福不再讲话。
下了车,他们来到了一家大型的服装店。衣架上和玻璃橱窗内有各种模特展示的服饰一下子使唐娴看得眼花缭乱,她对眼前漂亮的服装激动起来,不禁用手去触摸它们。胡福在旁边细细地观察着唐娴的面目表情:“怎么样?喜欢哪一件?”
“这要值多少钱呀!”唐娴惊叹着用两手捂着嘴巴。
胡福叫过女店员要他们将那套镶嵌着宝石的翡翠套裙给唐娴穿上,对着镜子,唐娴叫起来:“这是谁呀,好美呀!”
胡福在一边帮腔:“这是你呀,亲爱的。”
接着又换上一身红玛瑙丝绒裙,在镜子前唐娴的品位又变化了,她更加虚无了,兴奋使她忘记了刚才的疑惑。
胡福为她点了几件华丽的服饰,唐娴抓着胡福的手说:“先生,我太感激你了。”
胡福的脸上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心想:我也背叛得不知自己是谁了。
唐娴在收款台边上盯着人们在交换着纸币,开始明白原来人们要更多的纸钱,是想到那个世界也期望荣华富贵。
她看到胡福将钱记汇给她的那十万存单向收款员面前一推,只是用笔写了一下又还给了胡福,由此他们可以顺利地拿走昂贵的服饰有一种说不出的郁闷。她想:就是那张无法兑现的存单,在博旺市居然那样通行。怪不得胡福也不愿意干他原来的苦差啦。
对于这样出双入对的消费胡福心里自然满意极了,谁能称他是骗子呢,他心里明白:自己不是靠着似神半人的样子占有男女们的灵魂吗?半人,哪里是半人,简直就是一个全人,要穿得体面这个城市才相信你,靠着欺骗才可以拥有很多的钱来实现自己的欲望,上佳的食物可以使胃口得到享受,华贵的房间使身体放上去更舒适、生殖快乐?没有,自己没有生殖能力。性快乐——需要夺得女人的心,然而,世界上只有那个“楚乐庄园”的唐娴是天成之女,没有选择,城里的那些女人,比如:丽斯,她不过是一个用嗲声嗲气的媚态换钱的烟花女……
这是一个变得怎样虚假的世界呀!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唐娴,“罪恶!”胡福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罪恶?”唐娴惊讶地问。
胡福绕了一个弯赶紧将自己的真实流露掩饰起来:“是啊,我是说这个世界的人都要赎罪呀,不然,能够上路吗?”
“在这座城池里不是生活在你说的那个世界吗?”唐娴睁大眼睛看着胡福。
“到时候就全明白了。”胡福说。
“到时候就全明白了。到时候就全明白了。”唐娴反复地重复着这句话。
胡福半闭着眼睛像是睡了,他要躲避唐娴的追问。
唐娴发现胡福没有完全睡着继续问:“在我的眼里你即是胡福又是钱记,我怎样称呼你,是先生还是亲爱的。”
胡福用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干脆地回答:“亲爱的。我也一直关注着你的命运,而你一直都在笃信着胡福的职责。”胡福向街上看了一眼告诉司机:“去帝国大学。”
“为什么要去帝国大学?”唐娴显得不解。
“到那里就知道了。”胡福回道。
在帝国大学的大门前,唐娴第一次看到那么多年轻的学生穿着特有的黑袍出出进进。她不断地搜寻帝国大学的景象,没有时间再向胡福提问。一会工夫,他们来到一间很大的教室,教室里坐满了学生,讲台上,一位老先生正在以“城市的人和人的城市”为题发表演说:“请同学们记住,我们的过去是未知的,我们的未来也是未知的……”
“不,不是未知的。”胡福向唐娴更正教授的看法,“他可能找不到未来世界之门。”
“那就是你的父亲。”胡福告诉她。
“是的,我一直端详他的模样,他就是我的父亲,父亲在我的记忆里,印象还是很深的。”唐娴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父亲。不过胡福提醒她不要去找他。
“为什么?”唐娴问。
胡福没有回答。
唐娴开始按耐不住了,她无法等待胡福的答复就甩开他,拨开人群冲到讲台上,教授被冲上来的那个女人惊住了,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唐娴就大声地叫起了父亲,开始絮叨二十年的辛酸。
教授向台下喊:“怎么回事,是谁将这个疯女人放进来的。”
台下的人纷纷指责她,人群向黑沉沉的铅块那样压过来,这使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打击,她无助地回到了胡福那里。胡福安慰她:“不是让你不要找他吗?”
“我跟你到这个城市就是要寻找父亲,现在见到了,他又那么负心。”唐娴哭哭啼啼地诉委屈。
“我们走吧,这是你来到博旺市最可悲的事了。”胡福说着领她走出了校门。
“我们要找原来的钱记吗?”胡福征询她的意思。
遭受不幸的唐娴咬了咬牙表示一定要见到他,不然,自己岂不是白来一趟。于是,胡福带她来到了市政厅,市政厅的建筑是一个有着几十级台阶的大楼,大楼的形状像一块坍塌的巨石,据说是现代主义的杰作。胡福告诉她,沿着石阶上去就能见到钱记,唐娴没有过多考虑就径直沿着台阶向上走,到了大门处她被拦住了。
保安告之金市长正在给银行行长开会不能会见。当唐娴诉说自己是市长二十年未见的妻子,那人笑着蔑视道:“真可笑,我还说我是市长的二舅呐,市长夫人我们都熟得很,什么时候又冒出个女骗子来,滚开,不然就叫警察了。”
这就是唐娴苦等了二十年的结局。回到“天音驿站”她一下子瘫在了床上。
她用手捂着脸哭泣:“苦死了,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胡福在旁边安慰道:“不要这么悲伤,将来上路时我可以给你铺更多的纸钱。”
唐娴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质问:“他们怎么不相信你是胡福。”
“我的身份是隐蔽的,只有不多的人知道。不过,有朝一日你那父亲和负心的钱记,我不会给他们一个好的归宿的。”胡福信誓旦旦地表示。
胡福说着认为唐娴已经想通了就靠上去对唐娴动手脚,谁知见胡福有举动,唐娴不知从哪里来的灵性,骤然间发怒:“胡福你也是骗子,你不是原来的那个胡福。”
“别怒,我就是原来的胡福,亲爱的。”胡福死乞白赖地向唐娴的床上靠。一把拽住了她的手,唐娴的力气是不会甩掉胡福的大手的,他抓得很紧,告诉她,只要她有愿望,现在就可满足。
唐娴经过这场噩梦成熟了许多。她向胡福要回了存单,揭露道:“这个存单放在谁的手上都是一样的。”
说着将自己那身华贵的衣裙脱了下来,从柜子里取出原来那身粗布白裙到盥洗室去了。
胡福木讷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摆脱尴尬。他轻轻地试着推了一下盥洗室的门,知道门已经插上了。小声地请求道:“如果你愿意,我还成为原来的胡福。”
“胡福其实早死了。”唐娴回答。
过了一段时间,盥洗室走出来的还是那个清新素雅的唐娴。胡福像个木头人一样立在那里,在熟悉的唐娴再一次出现的时候,胡福流露出被揭露后的羞辱。虽然,那个纯朴的唐娴美丽诱人,但他不敢有一丝邪念,他低垂着眼皮:“我还是希望回到‘楚乐庄园’去接受人们的敬意。”
唐娴没有再理睬他:“现在我又统一了,我的内心感到愉快,我要回去,回到我女儿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