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古林生门开启,门闸上的花形图妆,纷纷四散,彩瓣与绿萼重新雕饰,绘出一幅以花为墨,以叶为宣的女子肖像。画师的画技谐意灵动,虽然这类似山水风格的画卷,无法直观明了的看出所绘人物的神态和五官。可炎,落祝熬及同行的七位仙侍,总觉得这画中的女子似乎在哪见过。
炎落,祝熬带领七位仙侍跨过了生门的界限。炎落的身子刚刚没入古林。一股异样的微寒之感,从她的身体里,溢到了表面,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她是火系血脉本不惧阴邪的寒逆。炎落以为是古林中的寒毒气盛,她急忙互助心脉,加持外护的焰心金甄铠。她本欲提醒袍泽仙侍们,再用血脉之力护持一下随身的甲胄,可观看大家的神情并没有任何不妥。炎落不想乱了军心,暗自隐忍,把身体表面微凉的观感,用血脉的火力一点点的驱赶,最后汇聚在手心里,竟书成了一字“忘”。
崎岖的小路如深山幽径,折回曲折难以视见尽头。小径中的光线暗淡与凡世子夜时分相似。路旁不知名的灌木形态迥异。偶尔有虫光萤火,光泽剔透似珠玉般华润的颜泽,联成诡异的一线,在木丛间相连。这时,燃天祝熬突然举起右臂,所有仙侍再次变换临敌法阵。
火精侍爵耀石的目法火燃天眸,在十方世界独树一帜。此刻他暗运火源血脉燃起了双眸,照亮四维的路径。燃天仔细听他的示警,迅速的作出指令:“天戈,天翎二位爵主守住正东,殷颜,耀晨,阵住西首。天湛白裔爵尊,封住北域,我与廉枫武侍护卫南疆。耀石武侍居中视敌!”八卦炼魔,是十方天人武侍的侍爵之上方能习得的防御阵法。三世菱花莲魄首创,六世莲魄加持完善。只要九位侍爵尊主,依阵临敌,任凭千军万马都可守住至少四个时辰。
十方世界中防御阵法极多,众仙本以为燃天法主刚踏上棋盘古林就用极耗心力的八卦炼魔,实在是太过于谨慎。但不久之后的恶战,让这些身经百战的精锐翘楚久久的难以平静…
“耀石!”燃天一声呵斥。虽然语调很轻,但不满的意味极重!就在九位仙侍眨眼呼吸的瞬间,他们被重重包围了。仿佛是秋时,刚刚被扫净的落叶,只需微风一抹,刹那间就又落满了大地。
耀石羞愧的满面通红。此刻才视敌,亦来不及变阵突围,彻底失了先机。气可鼓,不能泄。燃天祝熬点起了火麟鼓。隆隆的战鼓声,激荡着武侍们的胆气。借着火麟鼓的光亮。九位仙侍仔细的看着来敌。紫红色的铠甲里包裹着的人形身体是花腾和枯木拼接的,面目上虽谈不上如何可憎。但众仙侍中除了菱花的天湛和廉枫其他人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魔怪天卒。
天湛与廉枫对视了一眼,想起菱花圣境中的以松柏为兵的校武松人,与这花木魔兵倒是有些相似。
这时花木魔兵发起了潮水般的攻势。或三三俩俩,或五六成群。完全不讲究阵法,和突击的方位。羽仙天戈本是羽仙神卒,从微末之身,一刀一枪立下战功,从,将,佐,神,卫,到十方爵主。战争经验十分丰富。对这草木枯枝所造的魔兵,十分的不以为然。天戈运起天芒斧,对这率先冲到近前魔兵就是一斧,魔兵应声而烈化作一缕紫色的长丝,轻轻的荡在他的面前,天戈哈哈大笑,目露金光,显然十分享受战场撕杀。他忘形的呼道:“燃天法主,忒的小心,如此不济事的魔卒,至于用八卦炼魔阵么!”
天戈以近战身法,脱离了法阵之位。天翎厉声疾呼道:“天戈不得放肆,归位!”天戈立功心切,对同族的呼声置若罔闻,他的巨斧同时斩向左侧已踏至近前的五个魔兵。魔兵同样操起各色的兵器,挥向天戈。他暗吃了一惊,魔兵们对他的大斧视若不见,却是彼此配合默契,对着天戈的各处要害,同下杀招。他急忙回斧护身,如此疯狂播命的打法,让他瞬间手忙脚乱,疲于应付。天戈好不容易,抓住空荡,想以巧劲破除一魔。他以斧尖直刺,扎向来敌。他本以为前敌尽碎之后,再回身护住后背的要害,哪知这次魔兵被他斧头刺中之后,只是倒退了一步,并未碎裂。此刻他的前后要害大开,命将不保…
这时两道灼热的光焰从天戈的两侧疾驰而去,荡开了魔兵的利刃,接着一双大手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救了过来。天戈老脸一红,低低的一声向廉枫道谢。廉枫洒脱一笑:“说道,天戈爵主,坐稳了。这是殷颜,燃天法主的令式仙术“箭逐九日”。速度奇快。如果老兄你再次失神跌落,我也救你不起。”天戈更加羞愧难当,退在一旁为二位圣主护法!”
殷颜炎落,与燃天祝熬,遇到的状况和天戈差不多。初时一只魔兵极易斩破,但魔怪们冲锋合击的数量越来越多,配合的也十分默契,不加血脉灵力的仙家利刃很难将其消灭。而失去天戈一侧护卫的八卦炼魔,也变的岌岌可危。炎落一次偶然用火系仙术的自卫还击,涮间杀灭了近十只来敌。她立刻觉知自己的火系仙术也许正是这花木魔卒的天敌。但激战正酣,根本没有空荡间隙,发动令式火系仙术,猛然间,炎落想起用自己的近战身法“箭逐九日”再配上各位仙家的血脉加持,也许会让大家突出重围。
她施展出身法时,燃天立刻了解了她的用意,他急忙加持炎落身外的护体天焰,其它六位仙家皆是聪慧之辈,依葫芦画瓢,纷纷把血脉之力,注入天焰中。天焰立刻增长扩大,护助众人疾驰而起。
六世殷颜,两幡轻绸在她修长的身段上轻舞飞扬,下摆的铠裙处,偶尔露出一抹脂玉凝脂般的肤泽,温润的火色映着她大方端庄的容颜。此刻她的美似凤凰涅槃重生,那样光芒万丈,仪态千般。天湛凤凌早有倾心所属,但观殷颜之美,却也是难以自持,心随意动,他暗呼罪过,收敛心神。水精白裔仙子,与殷颜年纪相若,她自负美貌,清冷孤熬,不爱多言。虽同为女子,可此刻她已被殷颜之姿,深深折服,暗自垂叹。
羽仙天翎却是被殷颜和燃天精湛的近身仙法“箭逐九日”深深震憾,观其威势似乎都在三圣之首的季芳实之上。不愧是火精的绝代双骄,上次万神逐尊,炎落夺得魁首,祝熬惜败于她的师姐屈居探花。火精如此人才天资已令十方侧目。这二人若是再假以时日,我羽仙除了冀烈法主,和灭臧爵首何人能于他二人相抗!
殷颜与燃天,一左一右,奔袭在前。各家仙主借天焰护体掩护在后。天焰所到之处,花木魔兵不堪火焰炙烤纷纷溃散,真如一支燃火的利箭在枯藤败叶中掀起燎原的烈火。炎落与祝熬交换眼色,彼此同门多年,又互为袍泽同属参与圣战。祝熬立刻了然师姐所想,他虽然心中忧虑。但眼下不是婆妈的时候。二人奋力对掌,炎落借着反向的冲力,向魔兵从新聚集的方向冲了过去。为祝熬和众位仙侍的创造突围的机遇。
炎落早就疑心花木魔卒的攻势看似杂乱无章,却是诱敌,佯攻,设伏,战法皆备,必是有妖魅在暗中指挥。炎落的目法精湛已在重重的魔怪中找到了罪魁祸首,一支一人来高的巨大昙花。这枝昙花每当花冠变化颜色,枝叶长杆从新伸展,花木魔卒就变化了攻击方式。
炎落的“箭逐九日”的攻势将尽,但就如落日余晖最是绚丽一般,此时仙术的威力亦是最强。她运起幽燃刃与身上的天罡烈焰合二为一,化作半月样的九阳刃芒,向着那枝藏在魔怪核心中的昙花疾驰的斩去。
由生至死,须臾刹那。所有的花木魔兵顷刻尽散,漫天飞舞着雪花般的紫色长丝。丝蔓的尽头,一把黑色的长剑材质似石,似玉非玉斜刺在昙花身前,幽燃刃重重的斩在长剑上。长剑的剑柄处,一人反手持剑双手合力的按在剑柄上,才挡住了六世殷颜的攻势。
炎落大吃一惊!她的火精目法,虽不及火燃天眸那般精准深远。但能在数以万计的魔卒中发现一支昙花,目法也是不低的,可是她刚刚全力一击的时候,完全没看到眼前这个人!
这个人一身,紫红色的甲胄,墨色的披风大氅,前胸护心镜处的狮首图腾尤其醒目,观此人的身形体态和铠甲样式应是男子。
炎落凝神戒备,金色的熔心金甄铠随风影舞,凝幡绸轻轻的飘起,缠在她的左臂,幽燃刃的刃面再次升起烈焰指向来敌。她的持剑之式,秀美姝丽,体态婀娜,似飞天仙女供奉佛果那般恬静虔诚。
男子持剑的双手在轻轻的颤抖,长剑慢慢的举起,剑尖滑过炎落,归入剑鞘,斜背在身后。他似乎狠狠的咬了咬牙,戴着面具,只露出眼窝的双目,艰难的闭上又迅速的睁开,脸颊处的皮肉不停的颤抖,似乎在克制极大的痛苦。
终于他似乎放下了挣扎,再次睁开双目时露出清冷的眼光,寒声说道:“我不伤你,你也不要伤了这株昙花,从原路返回你们还能活…”
“火令,燃木龙吟!”金龙烈火,烧向陌生男子。男子摇头苦笑轻声呢喃道:“你还是不听我的话…”
而炎落呢,她见魔兵尽散。早已有撤退的打算。哪想这陌生的男子刚一开口说话,汹涌澎湃的寒意再次从他的心底萌发出来,所向披靡的将要攻占她的心魄,炎落大惊失色险些招架不住。她料想此人寒毒之深简直匪夷所思!寥寥数语已让自己心魄大动,险象环生,自己一定是万难敌的。如今的十方世界,怎么可能有人动动嘴,就让我六世殷颜望风而逃啊…
炎落下意识使出燃木龙吟虚张声势,返身就逃。
而陌生男子以为炎落要暴起发难,二人立刻就以近身战法,斗在了一切。炎落不明所以,以为被对方识破了自己,心怯之下,出招已不再凌厉果决。渐渐落入下风。天齿华年炎落毕竟只是刚刚成年的仙家少女,眼看自己将要力战不敌,性命不保。对生的渴望本能流出,可对于六世殷颜爵身的骄傲,又装做力战的样子,绝不妥协求饶。
陌生男子看向她,时而楚楚可怜,轻琢贝齿,欲落珠泪。时而倔强刁蛮的嘟起小嘴发出强横的仙招。男子的神情变了再变。战身换位时猛然切入炎落的身后,炎落刹那间心若死灰。已没有抵挡的余地,就这么往生了么,…
有力的臂膀绕过炎落的胸前,用力的把她揽入了怀中。软软的唇在她白皙的脖颈处留下深深的一吻。炎落立刻回身,陌生男子已疾驰而去,那枝昙花缠在他的身上和他一起没入了远方的星海中。
从他的吻处,传来一行行的痛,如字迹那般清晰明透,思念如血,一笔一画写进她的心里。炎落轻轻的读着,莫名的震撼。一丝凉意留在她的脖间,炎落知道这是他的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