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李韵钟再也没有遇见过那个男人,他的消瘦与藏在眼眶里的深邃似乎表明了他是一个极其孤僻的人,一种无言的沉默拒绝了她为对方带路的要求。作为一个生长在红旗下的标准学生,无神主义,动物不得成精……种种之类,让她从不相信鬼怪与玄学之说,但是当那个家伙开口说话之时所展现而出的凌厉,还有为错分毫的面相之术不得不让她为之折服。她其实只是想为对方带路之时产生的感激提出要求,让他为自己婚姻爱情占卜解卦。
“好像谈一场恋爱,不让我的大学生活就这么交待了啊!”李韵钟的觉悟仅仅在于“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的”江湖汉子思维之上,可是她悲哀的发现自己连杀一个的机会都没有。她悲戚的抱着枕头,嘤嘤作声,可就在此时,她感受到了某个女人的香水味铺天盖地的袭来。李韵钟愤怒地看着那个将她名字报上去的无良室友,真想一巴掌抽她刚化好妆的脸上。
“帮个忙,帮我把这些新生资料送到校长办公室,你不是和校长先生关系很好吗。”
李韵钟用手抵住对方那副献殷勤的脸,质问,你干嘛不去?对方露出得瑟的神色,“小觉约我去无名湖玩。”李韵钟愤恨地瞅着她那副样子,感觉和骡子交配之后得瑟差不多,充满着傻缺与二逼。小觉是她男友,只用三个字就能完美形容。她见此只得无奈接过文件袋,唉声,“帮我带一份李家的牛肉粉,重辣,加点花生米,少葱,多放点醋。”
她就像是一个已如中年的妇女喋喋不休地吩咐着,用多言来消磨自己无聊的时光。她和许多大学生一样,没有多高的思想觉悟,也没多高的追求,整天等吃赖活着……当这间宿舍再一次只剩下一人之时,李韵钟痴痴地看向窗外,望着那栋白色的高大建筑渐渐出神。
……
白色骨瓷茶杯,青蓝色花纹点缀,升腾的雾气缭绕,茶慢慢泡开。罕见地,隔着这张宽大的茶几,有两人正在喝茶。
“为什么不试试,我特意托人带的都匀茶尖。”
“……没这个习惯,我还是喜欢喝白开水,而且我不太喜欢用别人的杯子。”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看向窗外,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葱绿的竹林,将这个季节的炎热稀释掉。习习和风吹过,哗啦啦的声音证明这里是一处林海。
校长见此解释:“哦,我女儿很喜欢老家的竹林,所以我便移植过来了。”
“你很宠爱你的女儿。”
那杯从未动过的热茶被他微微挪开,雾气忽地顺着某个散去……校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推在对方面前,说:“这是那张“请柬”。”
这是一张样式非常普通的请柬,廉价到估计连一块钱也能买到。只不过中央镌刻着的黑色莲花,显得非常突兀,也让这张请柬变得特殊。客人在简单地观察之后,递了回去,思忖片刻后开口道:“林教授,是否知道这件事。我们提供的服务必须尊重客户的意愿。”
“……这,”校长有些为难,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老先生并不知道,因为他的个性极其倔犟;在知道了所谓“黑莲死神”这样的言论之后,他甚至怒斥自己的妻子简直就是老糊涂,荒唐,竟相信这种东西。”
黑莲死神,大概是某个人随意取的一个称号,正如其字面意思一样,这代表着死亡。当收到一张刻着“黑莲”的请柬之后,当事人必定会在请柬所写的日期之中死去。对于王仕璕来说,无知之人总是会助长流言,黑莲就是鲜明的例子,当初或许是某人的恶趣味,将一朵纸质的黑莲放在仇人尸体胸口,后来便演变成为了这样荒唐的故事。
校长先生似乎是想起什么之后,说了声抱歉,便起身到右边的书柜上寻找些什么东西。王仕璕收回腿,侧过身子偏过头。
我曾经接到过类似于这样的单子,某个有钱人家子弟在收到类似于这样的请柬之后,惶恐不可终日,甚至差点抑郁自杀。他可怜的老父亲委托我保护他的儿子,结果我暗中调查之时,却发现只是因为这家公子半路抢走了人家的女友,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想通过这样搞笑的方式来捍卫自己的爱情,当我找到他的时候,那家伙连枪都握不紧。当然,这件事,给予了我“神话”般的影响力,也成为了我能来到这里的理由。但是,这一次,我总觉得有些不安,不幸的是,我直觉向来很准。
……
“先生……”校长重新坐了下来,他将手心摊开,露出手心里的一块血红色的玉。这是血玉,即墓葬中的陪葬玉器,尸体腐烂,玉器经腐烂的血水浸泡,血水渗进玉中,形成了血玉。曾经在黑市里,25克卖到了近一百万。如果最为委托的报酬,这的确令人难以拒绝。可王仕璕再一次如同推请柬一般将那块珍贵的血玉推了回去,校长尴尬地用手指不断摩擦着自己的手腕,因为这突然的拒绝而感到无所适从。
王仕璕双手交叉在一起,他向前傾了傾身子,诚恳地说:“无意冒犯您,校长先生。我并不是想要拒绝您的请求,只是这份礼物太过于厚重,而我只是想要找您帮我一个小忙。”
这份能谈拢的口吻让校长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请您尽管开口,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
“不会费您多大力气,有一位名为肖林的学生今年想要申请贵校,遭到了拒绝。他是一个很好的学生,为人正直,学习努力……最为关键的是。”校长伸手打断了他,皱着眉问道:“桂阳的肖林,那位地产商的儿子?我听过这个学生,他的父亲想要为我们学校修建一个喷水池但是遭到我的拒绝。”
“很高兴您能记住他,他是一个不错的学生,不是吗?”
“但这事……是招生办……”
校长先生看起来有些顾虑且迟疑,他似乎还没有任何准备,但是王仕璕可没有任何耐心去等待,他喝了一口校长先生为他沏的都匀毛尖之后,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微笑着示意准备起身离开。
“……我会打一个电话。”
看来,下一个决定并没那么困难。
“谢谢,校长先生。”王仕璕重新坐回椅子,微笑着表达谢意,“我喜欢在桌上直接摆开筹码,总是能让事情变得容易许多,况且我的要求对于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虽然可能有些违背良心。”
“只不过林老先生可不喜外人,恐怕这方面有些难以沟通,而且……”当校长说出自己的顾虑之时,却因为某人的突然闯入而咽在喉咙,在认清楚来人之后,他带着歉意看向王仕璕,然后起身不满地看着那个荒唐的闯入者,他快步走到对方跟前,压低了声音很是愤怒:“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敲门,敲门,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那你就不应该给我钥匙!”李韵钟丝没有流露出丝毫胆怯,她抬起头目视那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校长先生。对方最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嘱咐道:“有客人,规矩点,别忘了礼仪先生怎么教你的。”
李韵钟抱着文件狐疑地看着客人,自顾自的端起离自己不远的一杯茶,浅浅地尝了一口。校长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抱歉,久等了……刚才说过,林老先生可不怎么相信这样的言论。”
显然,王仕璕对于校长先生的担心并没有任何担忧,他展现出了自己这一行的专业,对于他来说,客户只需要做一件事——支付报酬。他向校长先生简单地说明,自己已经全部处理好,无需任何的担心。校长对于王仕璕的回答感到错愕,随后他起身重重地握住对方的手,郑重地道谢:“麻烦了,你在这里等候片刻,我马上安排人带你去林老先生的公寓。”
一旁的李韵钟听此立马扔掉自己手里的点心,她硬生生地把自己嘴里的东西吞进去,喝了一大口热茶,然后忍住舌头被烫伤的剧痛,站直了说:“我带您过去吧。”
突然的一幕让人措手不及,当校长想要呵斥对方不得胡闹之时,可当他看见了李韵钟的样子之时却放弃了这个想法。李韵钟微微蹲立着,上身挺得犹如古松一般笔直,嘴角的保持着温柔的浅笑。看样子,她至少在礼仪先生那里学了点东西,这可没有任何理由能够拒绝。
王仕璕离开之时,他突然转身对校长说道:“背后是玄武位,可不能为空,那块竹林的改一改;而且这里有风……”他指了指头顶的天花板,“即为空穴。校长先生,明天下雨,您最好得找人修补一下,祝您生活愉快。”他边推开门,边说:“你一定会觉得我疯了,因为即使我刚才拿走那块血玉,再提出自己的要求,他也一定会答应。但是,你得知道,人可不得没有一把尺子丈量自己,更何况这位校长先生还是一位好人。你信不信,他会送我到楼下。”
“先生……”校长叫住王仕璕,他小跑过来,郑重地说道:“我还是送先生下楼吧。”
王仕璕用手往后指了指,“看看,这才是最珍贵的东西——文启大学校长先生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