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云生帮大师兄把白马从树上解下来,牵到石阶前。董勋将面巾搭在脖子上,接过缰绳,也说道:“师弟不要送了,保重!”然后牵着白马,一步一步地走下石阶。
云生走到石阶平台上,目送着师傅和师兄,见他两个人一前一后,各自牵着马往前走,直到二人消失在小道树荫深处,云生方转身朝茅屋走来。
邓亮坐在门前凳子上,仍然满头是汗。史云生连忙进屋,找了一把蒲扇,递给他扇凉。邓亮见史云生穿着一身素衣,头上缠着白带,两眼布满血丝,脸上还有泪痕,知道他内心哀痛,也不便多问,略略说了一些话。当晚,二人吃过晚饭,洗了澡,早早地关门睡了,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邓亮就辞别史云生,一大早就赶路回田家庄去了。
送走了邓亮,茅屋里就剩下云生一个人,屋里一下变得冷冷清清的。云生看天色尚早,也无心操刀练拳,因接连几夜未合眼,昨夜又一直未睡好,只觉得头晕沉沉的,就又躺倒在床榻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朦朦胧胧中,总觉得父亲就在眼前,要和自己说话,可是仔细问他时,他又肯不说。
村子里鸡鸣声后,云生睁开眼睛,若有所失,细细思量了好久,从床上爬起来,索性跑到屋后竹林边,在父母亲的坟前跪着哭泣了好长时间。一连两日,云生不思饮食,不梳头洗脸,只想着父亲生前的音容笑貌,回忆过去和父亲相守的日子。
邓亮走后的第三日,这天临近中午时分,杨老伯特意过来看望史云生,一踏进茅屋,见他面黄眼黑,形影枯瘦,如变了一个人似的,吃惊不小。杨老伯连忙安慰了云生几句,得知他还没有吃饭,于是自己去厨房,生起柴火,熬了一锅稀粥,端上桌来,舀了一碗放在一边凉着。
杨老伯劝云生节哀顺变,陪他说了好些话,又嘱咐他记得把稀粥吃了,方才离去。史云生送走杨老伯,回到茅屋,觉得头重脚轻,步履不稳,又见到桌上盛粥的锅和碗,才想起自己早已肠中辘辘,腹中饥饿。此时稀粥已经凉了,史云生端起碗,拿起勺,正要喝那稀粥时,只见碗里倒印着一张脸影,把史云生吓了一跳,放下碗和勺,摸了摸自己的脸,沉思片刻,说道:“我一个男子汉,岂能就这样消沉下去?”端起碗,将稀粥全部喝下,一连又吃了两三碗,觉得浑身有了力气,不似刚才那般走路晃动、身子飘飘然然的了。
史云生将那锅粥全部吃完后,头脑清醒了不少,想起还有许多事要做,于是到厨房里,把锅碗洗了,又将屋前屋后打扫了一遍,自己洗头洗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又将脏衣服洗干净晾好,忙碌了一下午。当晚,倒头睡下,一夜酣眠未醒。
史云生一直睡到第二天黎明时才醒来,觉得精神足了许多,起来洗漱毕,将晾干的衣服收了,去厨房烧火煮饭。吃完早饭,天已大亮了,又到父母坟前上香磕头,说了许多心里话,想起父亲的临终嘱托,心里放不下,起身回到茅屋,从柜子里取出小红木箱子,坐在窗户下,打开箱子,逐一细看里面放着的物件,再慢慢回忆父亲去世当晚说过的每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