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邻村的张阿姨带来了好消息,说李家村有个姓王的姑娘,同你家寒冬冬同龄,还待在闺中,没有人家。并说这位王小芳勤劳吃苦,上山能打柴,下田能插秧,在家操持家务样样都很在行,最后,张阿姨还着重强调,这位王小芳人长得标致,嘴巴又会说,待人接物周到体贴,又孝敬老人,现在不知有许多小伙子都想追求她呢。
在当地,找个好的媳妇有两个重要指标,一是能吃苦耐劳,二是能孝顺长辈,至于长相倒是其次,而这王小芳勤劳美德长相都兼得,寒大伯俩口子心里嘀咕着,这样的好姑娘打着灯笼也难找啊,她看得上我家寒冬冬吗?
可让寒大伯两口子有些想不倒,有点出乎意料的是,听媒人张阿姨的口吻,这位姑娘对寒冬冬很感兴趣,很有那种意思,同意在适当的时候到家里来登门相亲。按当地不成文的规举,初次相亲,多半是男生到女生家去,或是在媒人家里,或是利用赶集时间安排相见,女生到男生家来多半是相中好了,走走过场而已。哎呀,好事怎么就来得这么快呢,咱家冬冬的婚事八字已经写下一撇了,寒大伯老俩口心里美滋滋的,好像一股香甜直润心田,一种舒畅遍及全身。
可令老俩口又犯难的事,他俩是配角,儿子寒冬冬才是主角啊。可这主角抵触情绪这么严重,他能把这场戏演好吗?既然剧本已经写好,角色已定,此事宜先斩后奏,等姑娘到家里来了,再跟寒冬冬说明此事,不相信他会罢演。
待寒大伯两口子磨完了豆浆,天色已经大亮。树枝上的鸟儿不停地抖动羽毛,上蹿下跳“叽叽”地叫个不停,其它树枝上的鸟儿纷纷以叫声呼应;饥饿了一夜的母鸡用爪子在院子松软的土里不停地扒来扒去,以觅食小虫或可吃的食物,从隔壁邻居家跑过来的公鸡觅食时不忘围着母鸡打转,咯咯求爱,一支被缠不过的母鸡很不情愿地弯下腰,用翅膀托住它,事后,母鸡抖动翅膀,扇去公鸡留下的尘土,而公鸡引颈咯咯地叫着,欢庆着自己的胜利,像是炫耀自己的战绩。
寒大伯来到了寒冬冬的房间,他知道,这小子磕睡特别大,不叫醒他不知要睡到何时。
看到用被子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正在酣睡的寒冬冬,寒大伯习惯性地隔着被子朝寒冬冬的屁股上用力地拍了两下,然后掀开朦着头的被子,叫道:“天亮了,起床放牛去”。
“知道了。”寒冬冬回应一声后又将被子重新朦在头上,想再睡一会儿。
寒大伯又朝冬冬屁股上拍了一下,“今早放牛早点回来,张阿姨带着一个姑娘到咱家来相亲。”
听到要相亲,冬冬突然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同寒大伯对视了两三秒后,放了一句:“真是多事,无事找事做。”说完又重新趟回床上,朦着头继续睡觉。
寒大伯虽是说漏了嘴,但听见冬冬说自己多事,满脸怒气,睁大眼珠大声地怒吼起来,多日心中积累的怨气此时全爆发出来:“为了你的婚事,我和你妈到处托人拜友,为你物色对象,并起早摸黑忙个不停,图个啥,一切都为了你,不仅不讨好,还说自己多事,无事找事做,真******是气死人了……。”
听到声音的寒大娘也进屋来,附和着说:“这个姓王的姑娘人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又能干,又贤惠,能找个这样的媳妇是你的福气,娃娃,你不要任着性子来哟。”
看到父母轮番的无休止的责骂与劝说,寒冬冬似乎早已习惯了,也不想同他们过多的争辩,为了尽早摆脱他们烦事烦语,他迅速地起床穿好衣服放牛去了。看到儿子远去的背影,寒大伯气得直跺脚:“别家的孩子说起相亲,兴高采烈的;要你去相亲,就好像要你去上刀山、下火海一样。老子看你要当一辈子的和尚,气死老子了。”
可令寒大伯更加气愤的是,刚到牛棚门口,正准备放牛出来的冬生把头转过来大声地回敬了他一句:“我今天没时间,要相亲你们自己去”。
这句话顿时气得寒大伯一股恕气直冲脑门,满面横肉顿生,眼珠差点蹦出来,嘴巴张得大大的,要不是寒大娘紧紧把他拉住,他真想上前去狠狠地凑这不争气的小子一顿,看他还敢不敢这样嚣张。寒大娘不停地给他使眼色,暗示他不要再说话,不要去刺激寒冬冬,同时赶紧追上前去好言劝道:“冬儿,相亲又不是定亲,不就是见个面吗,如果觉得可以就成,不行就拉倒,有什么大不了的。”言语间显露出母性的温柔与关切,她熟知寒冬冬的脾气,倔强得很,决定的事几头牛也拉不回来。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要把寒冬冬稳住,先把今天相亲之事应付过去,其它事之后都好说。寒大娘借着帮寒冬冬理衣领的机会,继续劝说:“只不过今天的事已经安排好了,你就应付一下,权当着人生的一次阅历吧,啊,冬儿,不要任性,听妈的。”看着冬冬闷不吭声地放牛去了,寒大娘也气得拿他没办法,但又不好发作。
早上十点钟,媒人张阿姨携姓王的姑娘如约而至,还带来了一个同龄的姑娘作伴。见到客人到来,寒大娘笑容可掬,双手在面前围裙上搓了搓,快步上前,殷勤地拉着媒人张阿姨的手,执手相看,好像见到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要仔细瞧瞧,好好打量一番,眼前的朋友和当年比起来是否变了模样,并用手轻轻拍去张阿姨身上一小点灰层,不断地说些客套话,“哎呀,真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我家张阿姨盼来了。为我家冬冬的事,烦你劳累奔波,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啊!……。”
寒大娘的嘴皮子在当地是出了名的,非常的能说会道,她同媒人张阿姨并没有打过交道,仅仅是知道有这个人而已,但看她的神态言语,好象她们俩人的关系好得不能再好的那种。而媒人张阿姨在当地是享有盛名的媒婆,经她撮合的对象十有八九都能成,嘴皮子的功夫也非常了得,应付起寒大娘的话来也是像行云流水一般,自然得体,“大清早的我就闻到你家炖腊肉的香味了,我这人又是贪吃之人,你说我能不来吗!”说得俩个女人笑了起来。“为了能吃上你家的腊肉,我天没亮就上山,把猪食打好,安顿好家里的一切后,就匆匆赶来了,生怕错过了时间。”俩个女人再次笑了起来。
“客人来了就请到屋喝茶啥,老让客人在外面站着,我看你这人真是的,说起话来把正事都忘记了。”要不是寒大伯提醒寒大娘,两个女人不知要客套寒暄多久。借着寒大娘沏茶的机会,媒人张阿姨顺势向寒大娘介绍道,“这位是小王,学名叫……叫什么?”没等张阿姨想起来,小王略带羞涩地接过话语:“阿姨,我叫王小芳。”另一位女生则显得大方些,“阿姨,我姓陈,叫陈怡。”寒大娘这时才仔细地朝两个姑娘扫视了一眼。王小芳坐在靠窗户的火炉边,盘子脸型,前额是刘海儿,后发过肩且略带波浪条纹,身材显微胖,另一女生则显得单薄点,后脑扎有两小辫子,眼珠子不停地东瞅瞅、西瞧瞧,好像要搜索什么似的。
当真人板的王小芳就坐在自己眼前时,寒大娘感觉到眼前的王小芳要优于自己想像中的王小芳,文静优雅,长得干净,很符合自己理想中的儿媳妇人选,欢喜之情不溢言表,不停地、热情地催促两位女生吃堆放的桌椅子上面的瓜子、花生,并时不时地两眼直盯着王小芳看,看得王小芳好不习惯,脸上渐起绯红,埋着头躲闪寒大娘的眼神。
按照当地的习惯,人们的饮食分为三餐,时间分配为:天亮后,男人就下地干活,女人在家做早餐和整理家务,小孩上山放牛,待到十点钟左右,就是早餐时间,这一餐人们要吃饱吃好,这样才有力气下地干活;中餐相对要简单些,常常把早餐剩下的饭菜热一热,或是煮碗面条吃就足也,总之要省事、省时间,以便有更多时间下地干活。甚至农活忙起来或者是家庭条件不宽裕的,只有省去中餐,饿着肚子坚持到晚餐时间;当太阳下山,夜色降临,劳累一天的人们收工回家后,才开始准备晚餐。
看着早餐时间已到,估计寒冬冬该收牛回家了,寒大娘拿着一套干净的的衣服和新买的鞋子在家背后的山路上等寒冬冬回来。今天是他相亲的日子,当然要穿得体面些,而他现在身上穿着的这套,是用来穿着干活的,那能见面相亲呢。可左等不来,右等还是不来,别家的放牛娃已相继收牛回家,就是迟迟不见她家寒冬冬身影,寒大娘心里隐隐着急。
要是这小子牛脾气犯了,真的不回来,那可就糟了,就像唱戏一样,报幕员已经把剧目报出去了,现场观众都睁大眼,期待着你上场表演,如你这样拆台,那局面如何收场啊。寒大娘不敢往下想,也等不及了,在打听到寒冬冬的具体位置后,只有亲自上山去逮人了。
在半山腰里,寒大娘发现了寒冬冬,只见他仰躺在斜坡的草地上,翘起二郞腿,两眼望着天,嘴里不知哼唱着什么调子,悠然自得,陶醉不已。一股怒气直冲寒大娘喉咙,真想破口大骂这不听话的龟儿子,好好教训教训,但在这节骨眼上,寒大娘怕横生枝节,硬是活生生地把冲到嘴边的恕气吞了回去,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媒人和姓王的姑娘来了,人家等着见你呢,你给我回去。”话语中略带着点严厉的口气。
看到老妈满脸恕气地盯着自己,手里拿着自己的衣服,寒冬冬知道这趟差事不应付不行,懒洋洋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埃,说道:“时间不早了,回家相亲去了”。话语中带有几分无奈情绪。
寒大娘要寒冬冬换上衣服,他却拒绝了,只见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妈,人家姑娘到咱家来,主要是看我这个人怎么样,而不是看我穿什么衣服,只要人对了,穿什么都不重要,妈,你说是吗?”说完,拿起手中的木条子朝牛屁股很很地抽了一鞭,被鞭痛的牛顺着下山的路跑了起来,寒冬冬跟在牛的后面快速地下山去了。
寒大娘真是拿寒冬冬没办法,也只有不痛不痒骂了几句,无奈地跟在后面朝山下走去。
这时,太阳已渐渐升高,但仍像个哈欠连天的磕睡虫似的,懒洋洋地悬挂在天上,透过薄薄的云霞,将柔弱的光辉洒向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