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羽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这是朱羽君的脸。
丫头翠翠利落的替她梳着发,她闲闲看着,还是不错的,是个美人。她原来的脸只算得眉眼端正,虽说不差可也算不得突出,平日里也靠着化妆品才让自己出众些。朱羽君倒不同,人家算得货真价实的,除了脸色还憔悴些,不亏让沈苍澜惦念不忘的。
翠翠梳好了发,左右看看,问:“小姐可要再整理下?上点胭脂可好?”
唯羽知道她的意思,镜子里的那张脸美虽美已却太苍白了,她摇摇头,上什么胭脂?要的就是这个憔悴。
她知道,这些天她虽没见着沈苍澜,姝娴那里却也没白得便宜。
沈苍澜有时间都跑她门外杵着呢,姝娴哪里有机会?就是有,看沈苍澜当门神的时间只增不减也知道她是要哭要闹要上吊也白搭。
这池子可不白落的呢。
慢慢站起身来,身子有些摇晃。烧了几天了,骨头都软了。
翠翠伸手想要扶,唯羽轻轻摇头,自己扶着墙壁慢慢走出房间,渐渐适应了,自个不用再扶倒也能走走。
她的确得出来走走,再继续整日在房里装郁闷,就真郁闷了。
出了房间沿着廊子走,翠翠不远不近的跟着,总也不肯走开。唯羽这才觉得她与下人都不熟的,像这翠翠,看来似乎原本就是羽君比较贴身的,只是来了这些日子,总昏昏沌沌的发着烧,清醒的时候都是孟荷和沈惊涛在照顾她,只有换衣净身之类才换了下人的手,也没记住几个人的脸。
这藏云山庄不似官府深院,只是个江湖宅第罢了,什么小姐下人的,不过是个称呼,也没那么多规矩,总算还算自在。
唯羽裹着厚厚的毛披肩,今日阳光还算不错,冲淡了些薄雪融化时的寒冷。
在屋里躺了这些日子,眼睛都要不适应这刺眼的光,微微眯了眼睛,边寻思着该往哪里去。
然而白雪反着刺眼的金光一片,影影憧憧间却见那不十分熟悉的俊挺身影正向这边走来,见着唯羽便是一愣,定立原地。
几日不见他似乎瘦了,刚毅的线条有着刀削般的轮廓。那双沉沉的眼睛不似惊涛那般幽深,却一片阴鸷。
唯羽与他远远对望,沈苍澜也只是看着她,那般深深的眸子似要把她看进眼里刻入心里,每一秒都贪婪得仿佛今后再无机会这样凝望。
唯羽任他看,看了许久也不见他说一个字,挪动半点。
他想要变成化石吗?她可没兴趣跟他一起变成对望石。
她抬起脚步,一步步走近。每近一步,沈苍澜的手仿佛就攥得更紧,身体越僵硬。唯羽的心情突然很好,发觉自己爱上这种令人越发难过的恶劣趣味……原来她也是有这种兴趣的么?
她走到沈苍澜跟前,抬起头静静看他。
原来沈苍澜的眼睛也是这样深沉,沉沉的像要压在人的心上,无法忽视。
他长得很好看。虽然现在的消瘦令他有种尖锐的萧索,可是以前的他,朱羽君所认识的他,一定更让人沉沦吧。难怪朱羽君会爱他至如此。
唯羽想着,手慢慢的伸出去,靠近他的脸颊。沈苍澜眼中有着动容,紧紧盯住她的眼睛。
“你瘦了。”唯羽很轻的声音,像风里一个一闪即逝的幻觉,她不自觉的想要触摸他的脸庞,然而她看到自己伸出去的手—— 一只细瘦,苍白得几乎有种半透明感的手。
这是谁的手?
她一个恍惚,一瞬间有些分不清……她是陆唯羽,还是朱羽君?
默然顿住的手匆匆收回,却被沈苍澜一把握住。他的力气很大,握得一只手生生的疼。
“羽君……!”一个名字,便再无语言。有许多想念深深埋着,深得自己都不敢去翻找,怕这一挖,便挖了大半心肉去。原来他们之间,除了内心牵挂,竟再无言语可以说出口。
朱羽君还爱着沈苍澜吗?她暗想,难道连她的灵魂已经不在,这身体里的心脏也还记着对他的感情吗?心底莫名泛起的酸楚,是为何?
不玩了,这样一点都不好玩。
唯羽忍着心里的悸动,抽出了紧握在沈苍澜手中的手。他握得那样紧,抽得她十指作痛,泛着淤红,匆匆从他身边走过。
沈苍澜没有转身,没有追。甚至没有看一眼她离去的背影。他定定站在原处,仿佛真要化了石头。
唯羽后悔自己不该回头,看着他那定立的背影,竟有一瞬间回去他身边的冲动。
她可以回去吗?她回去,他便能舍了姝娴,与她在一起吗?
她还没有把握……此时,还不能变了被动立场,处了下风。
终于转了身,却一眼瞥见院中,沈惊涛静静站在一边,沉默的凝视她与沈苍澜,漆黑的眼睛幽深似渊……
并不是不明白的。
沈惊涛的用心,他的隐忍他的守护,从来都不多说一句,一切先考虑着羽君。唯羽怎么会不明白?
若他是陈颀前生,一切便都轻松许多吧。
可是,她不能冒这个险。沈苍澜是朱羽君未婚夫,朱羽君肯为了他死,又怎么知道若羽君未死他们没有可能继续在一起?
他是陈颀的可能太大,她不能放开沈苍澜。
不是没有想过惊涛,只万一沈苍澜真是陈颀,他和姝娴一旦在一起,她这一趟穿越全都白费。
唯羽无趣的坐在窗前,冬日已快过去,窗外的草木,渐渐抽了新芽。
沈惊涛自敲了门,便推门进来,看着她坐在窗前的模样,一如过去未失忆时的羽君。
“羽君?”
唯羽转了头,看见沈惊涛端着的药碗……翻白眼,装死鱼。
还吃药?她都吃得从里到外一身药味了,连○出来的“黄金”都跟药渣渣一个颜色。(你丫的谁的不跟药渣一颜色?)
沈惊涛好笑的把那条死鱼拉起来,这些日子见惯了她不肯吃药的各种手段……诸如:装死鱼,装死狗,装死耗子装死猫……(你丫还会点别的不?)
“刚刚在看什么?”沈惊涛熟练的喂着药,自从不吃粥以来唯羽吃饭是很爽快,可是这药你不喂她是绝不肯吃的。
唯羽现在看到沈惊涛唯一的印象,就是全自动喂药机。
“好无聊哦,每天都呆在庄里,不是房间就是院子,会消磨人生意志的哎……”
沈惊涛看了看窗外,嘴边噙着一抹笑意道:“也好,天也开始暖了,等过几天新草都发出来,带你出去走走。”
“惊涛~你真可爱!”唯羽一下子蹦起来,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沈惊涛整个人僵在那里,手里的半碗药早因为唯羽那一碰,全洒在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