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二人都忘了,尹龙江一一直在以左手对敌。对于常人,只要不是左撇子,左手本就不够右手灵活自如,称心如意。更何况单手与双手,远远不止一与二的关系,两手之间可以互相配合,互相解救。所以单手对敌,不仅仅少了另一只手的相同招数,更是少了双手的无间配合,所以眼下,残阳所压制的,不过是尹龙江一的三四成功力而已。
二人越斗越快,尹龙江一独臂难支,显得捉襟见肘。残阳瞅准一处机会,右手猛地架起尹龙江一左臂,左手一挥,轰鸣之下,一道月斩直奔尹龙江一腰肋而来。尹龙江一吃了一惊,翻身而起,跃在半空,那气波便斩在空处。残阳则猛一踏地,双掌齐齐向上,拍向尹龙江一。心道:“你在空中无从闪避,这一掌你非接不可。”
尹龙江一眼见此景,右腿横着向残阳手臂踢来,残阳左手拨过,顺势一压,飞身到尹龙江一之上,叫道:“看掌!”气贯双臂,借着落势,这一掌如泰山压顶,势大力沉地向尹龙江一砸来。燕灵身在地面,离得老远,却也感受到一阵劲风吹过,千钧一般的压力扑面而来,心中不禁骇异:“这龙凤双侠的内功如此霸道,若由他们亲手施为,那该是怎样的场面。”回想起在杭州残阳楼之时,萧忆茹亲切的模样,心中忽的一动,不知又想到哪里去了。
却说尹龙江一见残阳全力一掌,手中甚至隐隐有了回转流光,知道厉害,心想:“若再任由他这般放手进攻,只怕自己再想以刀还击也是不能了。”于是左掌探出,接在残阳双掌之下,但因为二人尚未着地,所以残阳掌力虽大,却无凭借之处发力,只是将尹龙江一更快的推向地面而已。
残阳隐隐觉得如此下去,自己要中了尹龙江一的计。于是想要撤掌,但自己内力已然攻入尹龙江一手臂之中,二人手掌既已打通,则连为一体,在双方内力拼斗有个结果之前,是万万分拆不开了。尹龙江一见时机已到,大喝一声:“第一刀!”说罢,那背了许久的右手终于挥出,连带着那柄寒光闪闪的弯刀,向残阳双臂砍来!
残阳大吃一惊。眼下自己双臂直直的与尹龙江一对在一起,无法撤回。如此下去,非要被他把两手一齐砍下来不可。但自己身在半空,不能闪躲;而且由上向下攻击,双腿尚在高处,根本来不及踢开尹龙江一的右臂。燕灵吓得大叫:“大笨蛋!快松手呀!”
残阳心道:“若是能松手,又何必你来说?”眼看刀刃及身,残阳一咬牙,强行将正在运转的内功压了下去,双掌既失了内力之源,自然也就和尹龙江一的左掌再无联系。但收回手臂已经来不及了,残阳急中生智,顺着弯刀砍来的方向猛地转身,那弯刀在残阳左臂上只来得及划了浅浅的一条口子,便被残阳以旋转卸了劲力。这一刀划过,尹龙江一翻身落地;残阳则如折翼之鸟,重重的摔在地上。
燕灵吃了一惊,连忙跑了过去,想要把残阳扶起。然而自己方一触碰残阳的左臂,残阳便痛呼一声,满脸冷汗。燕灵吓得急忙缩手,问道:“怎么了?!你的手怎么了?!”
残阳吐出一口鲜血,紧闭双眼,脸色铁青。燕灵见状,吓得直发抖:“残阳!你说话啊!别这么吓我!”
尹龙江一摇头道:“他左臂已折,还受了很重的内伤。技不如人,你们认命吧。”燕灵一听,愣在当场。
原来残阳虽然借助旋转之力卸开弯刀的来势,但尹龙江一刀劲刚猛,纵使只是浅浅的触碰到了肌肤,但劲力却仍是传进去不少,当即击断了残阳的臂骨,饶是如此,幸亏残阳决断很快,否则双臂早就二分为四了。至于内伤,则是他强行停下正在运转的内功所致。而已经发出但尚未离体的内力失去了推动的动力,于是在残阳自身经脉之中散开,如同被自己狠狠击了一掌一般。此时内力太强,可就不是好事了。
燕灵不明所以,还道方才尹龙江一那一刀霸道非常,仅仅是蹭到一点残阳的手臂便将残阳伤成这样,想到残阳一败,自己二人性命不保,面如土色,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别过来。”眼泪扑扑直往下掉。
尹龙江一道:“是他自己无能,怪不得别人。既然一刀便分出胜负,那你们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刚要迈步,却听见残阳颤声道:“谁……谁说胜负已分?”
燕灵一惊,回头望去,见残阳扶着左臂,汗如雨下,面无人色,但仍是强咬着牙站起身来,喘着粗气道:“哈哈,老子站起来了。胜负未分,现在要接你第二刀了。”
尹龙江一睁大眼睛道:“你还要打?看你这个样子,我一口气也能把你吹倒了,劝你不要逞强,免得多多受苦。我念你爹当年宽容,给你们一个痛快便是。”
燕灵流着眼泪道:“残阳……你……你别勉强了……我……我陪你死便是……”残阳听闻此言,怔怔的望着她,许久才轻声道:“当真?”燕灵点了点头,眼泪却更多了。
残阳见状,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如果是这样,那更不能输他了。但凡我还有一口气在,谁也别想碰你一根指头。”说罢,颤颤巍巍地向尹龙江一走去。
燕灵本要拦住他,然而听到“但凡我还有一口气在,谁也别想碰你一根指头”这句话,突然觉得眼下能不能活命已经不重要了,有了这句话,自己今夜纵然无幸,却也值了。再没有拉住残阳,而是穿过层层泪水,望着那个模糊不清的背影,再无惧意。
残阳却注意不到身后的深情目光,走到尹龙江一身前一丈处,咬牙道:“来,在下等着你的第二刀。”
尹龙江一道:“我可不会因为你受伤而容情,徒增皮肉之苦,又是何必呢?”残阳大笑道:“甚好甚好,你若是手下留情,让我活过今晚,老子日后一定抓到你,拍你三掌,看你受不受得住。”笑声过后,牵动内伤,连连咳嗽。
尹龙江一道:“如此便小心了!”说罢欺身上前,仍是左掌向残阳攻来。
谁知残阳一低头,躲过这一掌,接着双腿一蹬,竟然猛地向尹龙江一扑去。尹龙江一吃了一惊,本以为残阳重伤之下行动迟缓,却不知仍然可以如此敏捷。况且自己以为残阳方才不过是少年人血气方刚,不肯低头认输,强自硬撑而已,谁知他竟然真的另有想法,眼下这般欺近身来,莫非有什么鱼死网破的狠招?
此念一出,尹龙江一倒吸一口冷气,急忙向后撤去。但残阳乃是在他向前发力之时扑来,尹龙江一方才止住向前之势,残阳便已到身边,双腿箍在尹龙江一腰间,右臂则紧紧锁住他尚未收回的左臂。
这一招太过诡异,尹龙江一大吃一惊,心中想道:“你双腿与右手都用来锁住我,只剩一条断掉的左臂,能做什么?”正自惊疑不定,突然一阵剧痛从左臂传来,定睛看去,竟然是残阳张嘴,狠狠咬在左臂之上。
这一下不光是尹龙江一惊异万分,连燕灵也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残阳挂在尹龙江一身上,死死咬住他的胳膊,这场面看起来颇为滑稽,如同市井斗殴一般,哪还有半分性命攸关的紧张气氛在?
原来残阳知道自己已在悬崖边上,离死不远了。尹龙江一只需用单手稍一拖延,自己立刻支持不住。要想活命,当务之急就是尽快逼他用刀。自己这般扒在他左臂之上,他就无法再用左臂进攻,正如人不可能用手触到同一条胳膊的手肘一般。而他内力并非登峰造极,又不可能以纯真气将残阳震开,如此一来,若是他不想左臂被自己咬掉的话,便非用右手不可了。
果不其然,残阳一连三口,又狠又快,幸而尹龙江一功力深厚,肌肉虬结,才算没让残阳将肉咬进嘴里。但一瞬之间大痛连连,见自己左臂竟已鲜血淋漓,当即喝道:“混账!”说罢,右手刀起,盛怒之下毫不留情,刀尖闪着光向残阳刺来!
残阳本就豁出性命不要,这一口口咬得自己痛快不已,先前的闷气一扫而光。正自“大快朵颐”之时,忽听燕灵一声凄厉的尖叫,突然感到体内一凉,眼前似乎多了一样事物,低头看去,正是尹龙江一的弯刀,从胸口斜刺而出,还兀自挂着鲜血。不容自己多做反应,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残阳竟痛的连叫都叫不出声,脑中轰然一下,当即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尹龙江一猛地将刀一拔,一脚将残阳踢了出去,撕下一块衣角,包裹左臂的伤口,见肩膀处被残阳咬得凹凸不平,心中怒气更盛。
燕灵见残阳被一刀穿胸而过,只觉得那一刀仿佛刺在自己身上,心痛之感毫不亚于皮肉之伤。见残阳被尹龙江一踢开,跌跌撞撞地奔过去,将残阳抱在怀中,见残阳胸前一圈鲜红逐渐散开,伤口黑黝黝地直透体内,委实可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抱着残阳,不停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