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那尹龙江一却丝毫不为所动,笑道:“志向的确很好。只不过,豪言壮语谁都会说,要灭我东瀛,却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此言一出,身上衣衫无风自动,杀气暴涨,瞬间又将残阳的气势压了下去。
残阳道:“你眼下强过我又能如何?还不是怕我怕得要死?”
尹龙江一挑眉道:“哦?我怕你什么了?”
残阳笑道:“你怕我活着。你心里清楚,再给我一个十年,只怕便再没人拦得住我了。”
尹龙江一道:“原来你不光是个说大话的小子,脸皮也如此之厚。”
残阳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尹龙江一摇头道:“我不会上你的当的。你还是乖乖告诉我欧阳踏雪去了哪里。不然我随时都可能失去耐心。”
残阳忽然跨上一步,正色道:“只怕你不能如愿了。你在大楚也这么久了,见过几个受不住威胁恐吓便出卖兄弟朋友之人?”
听闻此言,尹龙江一露出一副奇怪的神色,忽而仰天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无比滑稽的话语一般。残阳见状,怒道:“有什么好笑?!”
尹龙江一止了笑声,说道:“我笑你太过幼稚。若是我告诉你,在这大楚之上,我阅人无数,然则受了威逼利诱却仍旧坚守其节的人寥寥无几,你又作何感想?”
残阳冷笑一声道:“你放屁!”
尹龙江一却不动怒,说道:“你既没有体会到世间无数诱惑之美,更没有成家立业,有了无数牵绊来碍你手脚,才能在此大放厥词。但人生在世,一有所求,二有所护,如此一来,难免不受制于人,被迫就范了。”
残阳听罢,蹙眉凝思,但就这一瞬间,这一丝迷惑却让残阳的气机露出了破绽,尹龙江一等的便是此刻,原本还僵立如雕塑的身躯突然变得如虎豹一般敏捷,眨眼间便冲到残阳面前,那一把又细又长的弯刀闪着寒光,如银色之虹向残阳划来!
残阳大吃一惊,眼前这弯刀寒气逼人,想必是神兵利器,不敢正撼其锋;但燕灵就在身后,一步又退不得,更不能闪开;想要攻其要害,逼他撤招,可在被先发制人的情况下更是不可能。一瞬间,残阳所想的种种应敌之法统统派不上用场,只觉得这一刀看似平常,然其发动的时机无比绝妙,刀还未及身,便已经让对手绝望,甘心受戮一般。
残阳眼见不好,兵行险招,猛地向前一冲,左手攻向尹龙江一握刀的手臂,右手则拍向其腰肋。倘若他不变招,则右手会被残阳左手架住,这一刀自然砍不下来,右手同时便会击在其腰肋上。这一下连消带打,攻守兼备,尹龙江一赞道:“好!”这一招便不使足,左手格过残阳的右掌,返身而立,威风凛凛。
残阳虽说挨过了这一下,但是此番拆招可谓是生平最险,这一变耗费了甚多精力,见尹龙江一收招而立,没有继续进攻,压力一松,双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燕灵见尹龙江一明明没有伤到残阳,他却已经站立不稳,急忙上前,问道:“你……你怎么样?”
残阳脸上已经淌下冷汗,强笑道:“没事,还撑得住。”燕灵见状,心中骇异:“此人莫非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内功,能够隔空伤人不成?他这一刀明明没有砍到残阳,怎的他已经是如此狼狈的模样了?”
尹龙江一凝视残阳一番,笑道:“你这小子果然不简单。中原之上,能够接下我这一刀的,只怕也不出二十个人了。”
残阳道:“你想说什么?”
尹龙江一道:“这么杀了你实在太可惜,不如我发发慈悲,给你个机会。”
残阳冷笑道:“还想要我告诉你欧阳兄的行踪么?别做梦了。”
尹龙江一摇摇头道:“非也。你既然不愿告诉我,我也不再勉强。”
残阳笑道:“不再勉强?莫非方才那一刀是在向我示好求和不成?”
尹龙江一不理他,说道:“二十年前,东海一役,大楚与东瀛激战九日未果。当时我与令尊交手之时,他连发五剑,我使尽平生力气,或接或躲,撑下了这五剑,跃上了前来接应的东瀛船只。”
残阳笑道:“闹了半天你还曾是我爹的手下败将,难怪那月斩的气波会把你从几里外的地方引来。原来在我爹爹面前,你只有躲闪逃命的份。”心中却想道:“这尹龙江一当真有些本事,二十年前便已经能在爹的剑下撑过五招,眼下他的武功却不知到了何种地步。”
尹龙江一点点头道:“令尊令堂武功当真惊世骇俗,我十分佩服,这一辈子只怕是怎么修炼都及不上的了。”
残阳听罢,见他竟然如此称赞自己的对手,大出意外,不禁对此人的坦诚也暗生敬佩。开口道:“你究竟想要怎样?”
尹龙江一道:“当年那五剑过后,我已然黔驴技穷。只要你爹爹再跟到船上,定能取了我的性命。不过你爹爹却放了我一马,没有再追上船来,我才能活到今日。眼下我若不由分说将你杀了,却有些对不起你爹当年的不杀之德。”
残阳哼了一声:“那你要放了我们?”
尹龙江一摇头道:“也不能。受人之禄忠人之事。你知道太多我们的事,决不能轻易放你走。”
残阳皱眉道:“你这人好不痛快,绕来绕去,究竟想怎样?”
尹龙江一笑道:“当年我挨过你爹五剑,他便放过了我;今日,为报他当年之德,我也效仿他一次。不过我是你长辈,因此只算你三刀。你若能逼我用出三刀,今日就此作罢,你二人便可安然离去。”
残阳眼中一亮:“此话当真?!”
尹龙江一道:“若是假话,我也就不必说了,两三下结果了你便是。”
残阳心道:“别说三刀了,方才那一刀都差点要了我性命。但这又总比毫无希望的好,既然有希望活下去,说什么也要试一试。”当下笑道:“好!一言为定!”
尹龙江一点点头道:“那么小心了!”说罢冲上前来,将执刀右手背在身后,只以左掌与残阳对敌。
残阳心下了然:“他既然说了只发三刀,眼下以单掌来攻,便不算违约。见到有了大好机会,才会动用右手。然这一刀不发则已,一发则定然是雷霆万钧,摧枯拉朽。”
但尽管如此,尹龙江一单凭左手,便已将残阳压在下风。那左手如龙蛇游走,迅捷无比,残阳左突右挡,却始终脱不出那掌风笼罩的范围。心急之下,右掌猛地推出,尹龙江一左手将残阳右臂一托,残阳这一掌便打到了天上,而这么一来,中路门户大开,尹龙江一刚刚托起残阳右臂,随即沿中路落下,一掌击在残阳胸口。
残阳感到胸前一窒,幸而这一掌力量不大,一口气尚能提得起来,方要急急后撤,却听尹龙江一大喝一声,跟进一步,那按在残阳胸口的左掌猛然变拳,曲臂伸直,力量猛增,只听“扑”的一声,残阳已被击飞出去,撞在一棵树上,落了下来。
燕灵尖叫一声,见残阳嘴角已然渗血,急忙跑过去,扶他起来,急道:“你没事吧?”残阳摇摇头,心想:“开什么玩笑,他还没有用刀,我便已经撑不住了,若是如此,还哪有希望活命?”眼见尹龙江一望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失望之意。残阳见受了轻视,怒气迸发,喝道:“少得意!再来!”说罢再次冲上。二人又斗做一处。
残阳心知与比自己高明许多的对手对敌,不但武功上捉襟见肘,连心力也比平日里耗得更快。如果再不能逼他用刀,如此下去,自己很快就要油尽灯枯了。反正最正常不过的结果就是死在他手里,既然如此,还不如放手一搏,无所顾忌,或许有所转机。
想到此处,残阳心中压力骤减,手脚顿时快了许多。既然将性命放在一边,许多平日里不敢为的惊险奇招,此处也一股脑用了出来。
尹龙江一“哦”了一声,像是稍感意外。只见他左掌拍出,残阳竟然毫不畏惧地以左掌迎了上来,诧异之下,突然想到:“此子继承了龙凤双侠的绝世内功,内力之强,当今少有,若是与他对掌,乃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当即变招,那左掌倏地绕过残阳左掌,直向他胸口而来。
谁知残阳右手立刻拦上,眼见就要扣住他的手腕,尹龙江一急忙将手抽回。但此招乃是纯粹的守着,如此一来,如同围棋对弈之时,一方下了一子,全力防守,则进攻的先手就会完全让给对方。此等大好机会,残阳怎会放过。双足一蹬,当即跟进,双掌上下齐攻,虽说是一对肉掌,但残阳内力强劲,双手开碑断石,如同两把巨斧一般威武凶猛。尹龙江一不敢大意,凝神守住门户。但自己眼下只用一手,方才自己抢到先手,才能压制残阳,立于不败之地;眼下攻守互易,再想以一拳来对两手,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果不其然,数招一过,残阳瞥见尹龙江一露出一丝破绽。不过高手对决,稍有破绽,立刻自知,尹龙江一随即补上。但为了弥补破绽,等于又让了更多先手,自己境地更加被动。如此恶性循环,过了数十招,尹龙江一的招架竟然变得破绽百出,看起来微微有了些狼狈之意。残阳喜不自胜,连燕灵也是情不自禁的松了一口气,眼见残阳将如此高人压制在下风,心想:“这小子功力真是一日千里,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