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你还是这般天真的紧哪!你真的认为我会让你这么轻易就自爆神脉?”正在向他们缓缓走来的灵瀚,突然间在原地站定,开口说道。
紧接着,他慢慢闭上了眼睛,开始振振有词地默念起来。
只见灵心眼眶中燃起的金色火焰霎时间熄灭,目光也变得呆滞黯然,眼角处散发着金芒的神脉,被一团黑色侵蚀,显得浑浊不堪。
下一刻,灵心原本环抱在灵浪腰间的双手,忽然上移,紧紧地掐住了灵浪的脖子,直掐得他喘不过气来……
“哈哈哈哈!”灵瀚睁开眼睛,大笑道,“小师妹,方才你接过我丢给你的那枚玉玦时,就已经中了这灵傀虫之蛊。在没有享受你的肉体前,我可舍不得让你死掉。”
灵浪大惊,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大师兄,骨子里竟是一个如此阴狠恶毒且心思缜密之人,为了一己私欲而如此不择手段。
他拼命挣扎着,想掰开灵心的双手,但无奈他修为尽失,根本使不出半点力气。
此时的灵心已经变成了一具只会听令于施蛊者的人偶,眼神空洞,双手牢牢地将他钳制住,没有一丝一毫地松懈。
就在灵浪即将断了最后一口呼吸之时,灵心突然浑身颤抖起来,掐住灵浪的双手也止住了动作,黯淡的双目中流出两行清泪,脸上浮现出一抹巨大的痛苦之色。
她在激烈地反抗着灵傀虫的蛊惑。
“小师妹,你还真是顽强。不过连灵皇那老儿都奈何不了这蛊术,你这灵品层级的修为,又能如何?不要挣扎了,待你杀了他之后,还能留些力气与我云雨一番。”
灵心没有理会灵瀚,或者她此刻根本就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
她仍在努力抗拒着,仅存的理智告诉她,宁可被这蛊虫反噬而死,也不能再做出伤害灵浪的事来。
灵傀虫因这激烈的抗拒开始反噬起灵心神脉,一口口吞咬着她那凤羽形纹路。
剧烈地疼痛从眼角处阵阵传来,让灵心产生了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可她依旧颤抖着身体,紧咬着牙关,顽强地承受着这反噬之痛,守护住最后一丝清明……
灵瀚漠然地注视着她,心里却翻起了滔天巨浪。他想不通究竟是怎样一种情感,在支撑着这个看上去十分柔弱的女孩儿,拼命地抗拒着他的蛊虫。
就在这时,一道巨大的结界突然间从地下升起,将灵瀚等人笼罩其中。
这结界表层闪耀着湛蓝色的光辉,像一道巨大的水幕,把灵浪和灵心分隔在外,同时也隔断了蛊术的操控。
灵心如同一只断了线的木偶,浑身脱力地瘫倒在地。而失去了主人的灵傀虫,也无头的苍蝇似的四散爬开。
紧接着,一道声音从结界内响起。
“心儿,快带灵浪离开此处!”
灵浪二人震惊地向结界内望去,只见一个白发老者,正满身血污地立于一堆碎石之上,他伛偻着身子,气息甚是萎靡,但全身上下散发着的那一股慑人的凌厉气势,却让人不敢小觑。
这老者正是先前昏迷不醒的灵宗宗掌,灵皇。
“你这老家伙,竟然还能站起来?!”灵瀚望着突然杀出来的灵皇,吃惊地说道。
“在没有手刃你这孽徒之前,我是不会倒下的!”灵皇一脸平静地答道,但颤抖的声音,却让人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内心是何等的不平静。
“笑话!你凭什么杀我?就凭这缚神界吗?”灵瀚瞅了一眼头顶上的结界,又瞅了瞅气息奄奄的灵皇,“这缚神界只是一个限制型的结界,根本没有一点攻击力,倘若我全力出手,一炷香之内必能将其攻破,到时候再去追这二人,以你现在的状态,可拦得住我?”
“不,我不会去拦你的。因为要杀你的不是这结界,而是这个!”灵皇说罢,除去身上的白色长袍,露出了结实的肌肉,和丹田处那一团正在燃烧着的湛蓝色的烈火。
“方才我假装昏倒,暗中布下这一切,就是为了等到这个将你一击毙命的机会。”
“燃烧神脉?你竟要与我同归于尽?!”灵瀚望着灵皇那丹田处的火焰,脸上浮现出一抹惊慌的神色。
“没错,只有燃烧掉神脉,才能破掉你那灵傀虫。”灵皇轻蔑地瞥了灵瀚一眼,又看向结界外,缓缓说道,“心儿,要牺牲的人是为师才对。自为师在洞中对弟子们犯下那恶行之时,就已经做好了自尽的打算。你速速带灵浪离开此处,去寻灵裳,让她来接任这灵宗宗掌。灵山需要你们,我灵宗绝不能因为眼前这个孽徒,而葬送了先祖数万年累积下来的基业!”
灵浪和灵心眼望着灵皇身上那团愈燃愈烈的火焰,均是明白了师父此时心中的死志和打算,当下眼圈一红,齐齐双膝跪地,对着结界内的灵皇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徒儿不孝,不能为师父送行!徒儿当谨记师父教诲,必将我灵宗一门发扬光大!”灵心说罢,便由神脉里召出那金色巨鸟,抱起灵浪,跳上鸟儿,化作一道金光飞离了崖顶……
灵皇目送着二人离去后,转过头来,冲着灵瀚轻声说道:“还记得你拜师之日。那时候你还只是一毛头小子,为师牵着你走到娲皇宫,在先祖面前进行了拜师仪式,那是为师接任这灵宗宗掌后,所收的第一个弟子……”
灵皇双眼迷离,脸上闪现出一抹暖意,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一般,但丹田处的湛蓝烈火,却丝毫没有减弱。
“你虽然天资并不甚好,但勤学好练,又品行端正,是以为师一直视你若己出,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而你也一直对为师礼敬有加,你我间倒更像是父子,而非师徒……”
灵皇说着,眼角处的沟壑竟溢出了一颗泪珠,神脉上燃着的火焰,也愈加旺盛起来。
“而你,今日却为了一己私欲,将与你朝夕相处了数十年的同门残忍杀害,又逼迫为师犯下那等不堪的恶行……”
“一己私欲?哼!族人的血海深仇岂能用这四个字来堂皇盖过?我原本就只是一片寄人篱下的野草,一旦有野火燎过,必将助其焚毁一切!只是你一直毫不知情罢了……”灵瀚打断了灵皇的话,恨恨地说道。
“……好!很好!只怪为师当初瞎了眼……”灵皇默然了片刻后,开口道:“天作孽,犹可怜。自作孽,不可恕!今日我便与你斩断这师徒情谊,好生做个了结!”
说罢,灵皇运起全身真元,身上的湛蓝之火猛烈地燃烧起来,火苗窜出丈许高,光芒刺目。
“快撤!他要自爆神脉了!”灵瀚一声暴喝,拼命地向那结界的壁膜处撞去。
“大风起兮,阴云退散。烈火燃兮,妖邪伏诛。归去来兮,此生已逝。我生盼兮,尽皆惘然!”
此时的灵皇漂浮在半空之中,高昂着头,大声高唱起来。
只见他耸挺着身姿,白发上下翻飞,一股极强的威压自他周身发散而出,如天神一般,悬立于在这崖顶之上。
火焰再度翻涌,将灵皇瞬间包裹,湛蓝色的火光也逐渐变为夺目的白色。
“快保护少主!”灵颜见状,忙招呼起身后的千余名族人,用肉躯架起了一道人墙,护在灵瀚身前。
白色火焰迅速地开始膨胀,直到将这崖顶变成一片惨白。
紧接着,一声巨响伴随着猛烈的冲击呼啸而过,把这山崖炸得粉碎,无数山石自空中洒落,将其下方的山谷掩埋……
…………
正在巨鸟背上飞速前行的灵浪和灵心,听到这巨响后心中一惊,回过头来,望向那山崖处,可除了升腾在半空的浓浓尘土外,什么都望不见。
“师父走了吗……师父走了罢……”灵心怔怔得看着远处飘散不去的尘烟,自问自答般地呢喃道。
随后她鼻子一酸,痛苦地捂住脸,大哭起来。
灵浪此时也是悲恸莫名,悄悄拭去脸上的泪水,轻轻抚了抚灵心的秀发,将她揽入怀中。
“师妹——”
正当二人悲戚之时,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远处飘来。
灵浪定睛看去,只见一个头戴青巾的年轻男子,身着白色玄袍,背上倒插着一把碧绿玉剑,脚下踩着一片巨大的绿色树叶,正风驰电掣向他们飞来。
这来人竟是不久之前,才刚护送灵裳前往药王宗疗伤的宓天!
几个呼吸间,宓天便飞到灵心的巨鸟面前,从那片巨大树叶处跳到鸟背上,向灵浪二人抱拳作揖后问道:“师妹,你们可曾寻到师父?其他几名师弟去哪儿了?怎么看不到人?咦?你这是怎么了,竟哭得如此伤心……”
灵心擦干净脸上的泪水,一脸颓靡道:“师父死了…大师兄背叛了我们…师弟师妹们也都死了……”
“你说甚么!师父死了?!”宓天被灵心这番话震得不轻,一时之间竟是难以相信,“师父是怎么死的?大师兄又是怎么回事?”
“是大师兄…他杀害了与师父同来这幽冥涧的宗内弟子,又将师父用蛊术困住。方才,师父自爆了神脉,与他同归于尽了……”讲到这里,灵心眼眶里噙着的泪珠又梨花带雨般落了下来。
“他们死在何处?”宓天的神情这时变得有些恍惚起来。
“就在…就在前面那断崖处。”灵心再度擦拭了一番眼泪后,指向那山谷旁烟尘弥漫的断崖。定了定神之后,她开口问道,“你不是护送师姐去药王宗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师姐哪?”
“我们走后不久,师姐便醒转过来,说什么也不去药王宗,非要眼瞧见灵浪师兄找到师父。于是我便带着她们折返回来,将她们安顿好之后,自己便来寻你们了。师妹,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否与我细说一番?”
“还是先去师姐那里,等见到她之后再说罢。”灵心摇了摇头,说道。
宓天沉默了片刻,开口道:“那样也好。师妹,你需要好好休息休息,不如收了你这鸟儿,到我那树叶上去吧。”
说罢,宓天便背起灵浪,跳回到那片宽大的树叶,灵心也忙跟了上去,随后那金色巨鸟化作两道金光,飘回到灵心的神脉。
“师姐她们现下就在烟波江畔,咱们这便出发!”宓天伸出手来一指,载着灵浪二人向东飞驰而去。
…………
三个时辰后,三人再次回到烟波江。
这里,正是他们来时的起点,也是噩梦开始的起点。
灵浪和灵心站在空中,遥望着下方那片熟悉的白雾茫茫,想起这一天当中发生的种种惨事,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儿。
如果可以,他们宁愿当初永远都不要走出这片雾障,这样师父和那些师弟师妹们或许就不会惨死了……
“喏!师姐她们就在前面!”宓天的声音打断了灵浪二人的愁绪。
“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灵心使劲揉了揉眼睛,向下望去。
灵浪也来到这树叶的边缘处,站在宓天身旁,用目光扫视着下方,他此刻只想马上见到灵裳。
突然,宓天侧过身来,双手在灵浪腰间猛力一推,将他从这树叶上推了下去,坠入江中。
“你这是要干甚么?!”一旁的灵心呆若木鸡般瞪圆了眼睛,愣在当场。
“没干甚么,只是想杀了他。”宓天淡淡地答道。
这时,灵心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暗叫一声大意,一把抓住宓天的左手,摊开他的手心。只见上面除了掌纹外,空空如也,并没有宓天的叶片状神脉。
“你不是宓天!”
“是与不是,现下还重要吗?你的好师兄此刻怕已经葬身这江底了。”
“你……”灵心闻言大急,再也顾不得眼前这人究竟是谁,飞身一跃,一头便向那那滚滚的江水里扎去。
“还真是一片痴情。”
那“宓天”望着落江的灵心,轻哼了一声,随后摇身一变,竟化为一个身着青色长裙,眼角细长,鼻梁翘挺,身材火爆的妖娆女子。而她脚下踩着的那片树叶,此时也被一团碧波所取代。
“灵瀚师兄,我已将你生前最恨之人推入这烟波江。共工的诅咒,会将他变成这世上最凄惨的存在,也算是为你报了一些仇怨罢。待我寻得你的尸首后,便去陪你。”
言罢,这女子在空中逗留了片刻后,驾着碧波,一路向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