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帆澈看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了笑容。
腰身纤细,方襟圆领,宽袖垂带,好一个翩翩弱冠少年之相。倒也不是自己喜欢男子装束,只不过为了掩饰身份而已,就像哥哥在浮影的女性装扮一样。
所以凤成哥哥最讨厌以自己的浮影首领身份出入浮影,一年到头也不见他去几次,跑腿的事情全都交给了这个妹妹。
照例的,浮影每堂都要去视察一遍——东堂的黎泽,西堂的张雪嫣,北堂的谢安楚,南堂的独孤怅晚。
这四个人,都是自己跟哥哥一手提拔上来的,现在也基本可以说是目前四堂名副其实的主掌之人。
东堂依旧神出鬼没在帝王与后妃王子王女的身边守护,西堂监视管理国内外臣子情报诸事皆安,南堂怅晚不在书房,但刑医修三组并无大事,直到北堂——
谢安楚和独孤怅晚都在里面。
叹了口气,知道是有事情了,林帆澈认命的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说罢。”
“这些是四个月以来,从岐黄谷、玉壶冰和右护法那里传来的资料,还有少林寺的信件。”把一叠文件拍在林帆澈面前,谢安楚面无表情。
接过文件,林帆澈一目十行,这里面有的文件是她看过的,也有的是她所不知道的。一张张看完之后她抬起头来:“怎么?”
“你也是刑组出来的了,你说该怎么惩罚姬芷沁?”一手支着头,怅晚倦倦的看着她,目光微挑略带笑意,“断其一臂?”
“发配江南,让她永不得回帝京。”林帆澈淡然道。
“方便她去会她的情哥哥?”谢安楚冷笑,“开玩笑!召回帝京永不踏足江南还差不多。”
“李——玉——泷……”林帆澈眯着眼睛,意味深长的只说了三个字,就成功堵上了谢安楚的嘴。
“有她照顾着你的小弟弟,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看安楚无话,林帆澈又安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姬芷沁其人。”
“就是因为知道她这个人,我才更担心的!”安楚正色怒道,却又突然像泄了气一样,长叹一声,“唉……”
“好了,我过来也不是听你叹气的。”林帆澈正色道,又转向怅晚,“怅晚,你家栾缎是不是跟玉壶冰的人都有仇啊?”
“她只不过是怕说错话而已,这也正是她小心之处。”怅晚和煦的为自己的手下辩解。
“哼,被爱情迷昏头脑的人简直就是疯子。”冷笑一声林帆澈不再理会,而是转入下一个话题,“这边浮影的叛徒,是谁?”
“还在继续查找之中,属医组和刑组的人最有可能。”怅晚也正色起来,“纵使被下了蛊,若是不怕死或者自信不会被抓到,我也是无可奈何的,毕竟蛊术不是读心术。”
“那这件事情,就拜托你和安楚了。”挥挥手,林帆澈决定了落跑。
“……帆姐。”刚站起身来,雪白的袍角就被安楚抓住,安楚的声音很轻,但是很认真,“我也想去江南。”
“你说什么?”林帆澈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你也想去无锡?为什么!”
“泷。”看着这一对活宝,怅晚安然提醒道。
“以新任北堂正组长的名义去?”怅晚说的也是事实,谢安楚与李玉泷有十来年未见了,现在玉泷处于那种风雨欲来的地方,以安楚的性格哪能放心?眼珠一转,林帆澈问道。
“那芷沁?”安楚愕然。
“姬芷沁那丫头私自要求少林提前武林大会,怎么也得有个惩罚吧?”林帆澈早已想好对策,“公子怅晚,你明天即召姬芷沁入刑组接受审判。”
“是。”怅晚低声。
“芷沁组长请这边走。”栾缎的声音温柔安然,完全不像是刑组出来的人。
“别叫我组长了,怅晚这次召见我,肯定没有什么好事情。”姬芷沁苦笑,“我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分批分期逃回江南吧。”
“公子怅晚定会许您回无锡的。”栾缎轻笑,“芷沁组长你多虑了。”
“还想逃回江南,还要分批分期?你倒是给我说说怎么个分批分期法。”姬芷沁还未接话,就听见屋里传来微微的咳声,“芷沁,你心野了是不是?”
“公子怅晚。”扁了扁嘴推开门,芷沁一脸的委屈,“楚副堂主明明说了整个北堂正组都归我管了嘛!”
“就是整个浮影都归你管,你也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引江湖之****!”了解怅晚的人都知道,公子怅晚极少发怒,但是只要他发怒,就说明整件事情是还有回转余地的,“武林大会上整个武林都看着你跟至臻阁阁主打情骂俏,又衣冠不整满身血污的呆在一起,这难道是什么好事不成!”
“怅晚可是嫉妒了。”吐了吐舌头,姬芷沁凑到独孤怅晚旁边,抓住那修长苍白的手指摇着,“怅晚公子素来心软,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真是拿你没办法……”看着面前的姬芷沁,怅晚推也不是打也不是,“看你为浮影辛苦这么多年,便饶了你这一次吧。”
“那是!”姬芷沁马上跳起来击掌,“我就知道怅晚你会饶了我的,所以,我回江南了啊。”
“……站住。”看着姬芷沁马上就要溜出门外,独孤怅晚缓声,“把浮影令交上来。”
“啊?”姬芷沁马上垮了脸,“怅晚……”
“这是左护法的命令,你也别怪我。你做错了事情,总得罚点什么才是吧。”接过北堂正组组长的浮影令,独孤怅晚在怀里摸了一会,拿出一块普通的浮影令递给姬芷沁,“走吧,好好的,别连这最低等的浮影令,都被收回了。”
“嗯。”扁着嘴,芷沁把玩着手里的浮影令,“这回比如故都低了……”
“这块浮影令在你不在时先交给谢安楚,你回来之后就给你。”看着芷沁低落的脸孔,怅晚忍不住安慰道,“嗯?”
“好嘛。”芷沁依旧是意难平的嘟嘟囔囔,“哼,我诅咒那个什么左护法,但愿他一辈子都娶不得娘子!”
“你啊……”噗嗤一声笑出来,公子怅晚也不是不知道,林帆澈哪里娶得了娘子?“好了,好了,回去吧,六月份的时候,谢安楚说不定还会去你们那里。”
“嗯。”嘴上应着,姬芷沁闷闷不快的离开。
姬芷沁还没有回到江南,她被免职的消息就已到了无锡。
看着相思木月牙桌上那薄薄的一张纸,皇甫千军良久没有开口。
今天是五月十五,外面的月亮很圆,那个人已经走了一个半月多了。
按日程来算,她再过十天就应该能回来了,却不知会是什么模样。她的任性妄为使得她失去了组长的位置,连降****成为连部都没有入的最低等浮影,应该是很不好受吧。
这次降职虽然有唐静的“功劳”在,却也实在是芷沁玩的大发了,听说公子怅晚亲自出面都没有保住她——是左护法亲自下的命令。想到这里他的思路又回到黑衣人对左护法的评价上:矮个纤细少年,声音沙哑安静,好穿白衣,心思细密,下手狠毒。
浮影从来没有这个人的资料,就算有,也不是轻易能盗得出来的。
所幸的就是现在玉壶冰里位置最高的人是香如故,两人的关系一向很好。其他人跟芷沁是一个地位的,估计她受到难为还不至于。
桌子上另外一张花格小笺上还写着她用信鸽传过来的小词——“昨夜帝京梦断,昼雨不尽寒烟。落花起空弦,独坐十里嚣喧。皓雁!皓雁!忍衔相思江南?”
后面还有一句话,说是业已归家,问他是独坐十里嚣喧好还是错乱十里嚣喧好。
他不信她写这么一首词,只是为了问他这么一个无聊的问题。
词是写给他的,他知道。
“李隆阁。”沉思片刻,皇甫千军开口,叫了自己副阁主的名字。
“阁主?”推开门,李隆阁拱手一礼,“您……”
“我记得东海曾经传来消息,有寒铁现世。”薄纸在手里已经化成粉末,静静的望过去,皇甫千军说,“派人去把寒铁带回来。”
“阁主?”李隆阁讶然,“那寒铁神物虽然坚硬难折,又有解毒之奇效,可是才三寸不到,又是纤细的一小条……”
“拿来做疗伤之针,能有几许?”毫不犹豫的,皇甫千军问道。
“属下没有遇见此物,也不好说。”打制兵器是李隆阁最为擅长的技能之一,“但是据属下估计,能制一到三根左右。”
“你去吩咐吧。”皇甫千军挥手,“一定要把东海寒铁带回来。”
“恕属下斗胆问一句。”看着皇甫千军的神态,李隆阁再度开口,“这寒铁神针,是要送给唐静姑娘的……还是姬芷沁姑娘的?”
“芷沁,我欠她一样生日贺礼。”望着窗外的月色,皇甫千军坦然的回答,“怎么,有什么不合适的嘛?”
“属下不敢质疑。”李隆阁低头,“只是阁主……即使属下派人去东海,一来一回至少要一个月,再加上夺宝的时间和炼制的时间……怎么也得七月初,才能完成。”
“七月初就七月初。”略略点头,皇甫千军回答,“但是一定要拿得最好的来!”
“属下遵命。”不再逗留,李隆阁低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