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十二月中下旬,租用合同才正式签下来,一签便也是半年。打点搬家的各类事宜,手头又接了很多文翻的资料,安之的生活陷入了无以复加的忙碌。
她把头发利落地扎起,走路也脚下生风,一切都有条不稳地在她的安排之下,除了偶尔走神的她的思绪。
辞职信寄了去,却就此没了音讯。她也不愿再去闻讯什么,就如同他不言不语淡然退出她的生命一样。
三十一号,年尾,最后一批家具安顿妥当。环顾布置一新的房间,粉色格调的墙体,简单却精心的摆设,是她用心布置的家。长舒一口气,安之锁了新房的门,乘电梯下楼。
小区坐落在市中心,建造年数也不长久,交通方便又设施齐全,租金自然要比原先公寓贵得多。但因为想尽早从何凌希家里搬出来,即便与预想的有差池,她也就租了。
只要把落在何凌希家里剩下的些衣物拿过来就行了。或许该让关于他的一切荒唐,都该在今年彻底结束。
在去9区的路上,安之加快了脚步。今晚方艾叫了她,靓还有惠一起跨年,四个好友许久未见,自然让她隐隐期待。
而今年,她也终于可以不用一个人孤零零地睁眼看时钟滑过零点,滑过一个又一个一年。
FL集团总裁办公室。
硕大的落地窗,三十六层的俯视角,斜靠在黑色真皮椅里的男人,神色淡漠,五官俊朗而桀骜,饱蘸着墨色的眼仁定定地向外鸟瞰。
男特助David进来时,便只见到宽大的老板桌后黑色的椅背。
“何总,就在刚才安小姐已经把她在9区公寓的东西都搬到8区新租的房子里。这是地址资料,请您过目。”
“放着,出去吧。”
David退了出去,资料平整地躺在桌上。何凌希仍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只是神色又冷了几分。
那天他看到她的来电,但只响了一声就挂断了,还未等他有所回复,就获悉她要辞职的决定。那封辞职信,至今还在他办公桌的抽屉里。
难道她以为他会这么轻易放走她?他眯起眼,脚微微点地,人便转过来面向办公桌,修长的手指翻开资料。唇角勾出笃定的笑容,安之,你总会明白,无论如何,你都逃不开我。
*
跨年晚会,总是活力的青年热闹的地方。大声的音响,漂亮的舞台,各类明星,人们起哄一般的尖叫。
台上乐队正演绎着摇滚,主唱抱着话筒嘶声力竭地吼着。方艾穿着红色的大衣,波浪卷的头发,站在安之旁边含笑看着疯叫的张靓。而穿着夹克羽绒服的邹惠颖则拦着安之的肩膀和着拍子摆动身体。被人群包裹着,安之觉得时间好像从未走过,他们还是当初那般风魔,不管别人怎样,只顾着自己疯狂。
她想人有的时候,并不是奢求什么爱情友情这些抽象的名词,只是想在形单影只的时候有人陪在旁边,不要什么温暖的话,也不要什么亲昵的动作,只是陪伴,这样就足够感动。
一场小品,一首歌,节目接连上演,目不暇接地掀起一阵阵高 潮,人们似乎都在寻找一个发泄的时刻,尽情吼叫,尽情喧闹。
“10,9,8,7,6,5,4,3,2,1,0” 安之跟着人群一起疯狂地嘶喊。
“Happy new year!”
四个人互相拥抱,彼此祝贺。
人群沸腾在喜悦与期待里,这是新的一年,不复昨日的自己,跳脱出新的渴望。
晚会结束,人流开始向外扩散,三个已婚女人嚷嚷着不肯回家,安之也就随着他们的性子。四个人就来到附近的pub里,那里的新年狂欢还未落幕。
舞池里的男女忘我地舞蹈跳动,五彩的灯光在黑暗里到处游走营造出迷幻的色彩。四个人挑了角落里的位子坐着,桌上摆着十来瓶啤酒。
“啧啧,许久不来pub,现在混吧的跳舞水平怎么都下了个档次呢。”靓一手握着酒瓶,另一只手在腿上敲打着节拍。
邹惠颖怂了怂张靓:“那你还不赶紧下舞池去,秒杀了他们。让他们看看什么叫Pub女王。”
张靓赶紧摆手道:“不行不行,今天出来鬼混已经是大不韪了。要是再下去跳舞,非得给家里那个杀了不可。”
“你跳舞实在是太勾人,你家那个不就是被你在pub勾倒在石榴裙下的。当然得要痛定思痛,管住你。”方艾拿起酒瓶和张靓碰杯。
“所以说还是单身好啊,结婚了以后,自由什么的,都是浮云啊浮云。”张靓抱怨。
一低头不语盯着手机的安之,此时突然道:“我去趟洗手间。”便起身走开了。
方艾望着远去的安之,一个爆栗扣到张靓额头上:“讲话还是那么没分寸,一点都不见长进。就你一个人结婚了啊,显摆什么呀。”
洗手间。
安之鞠起冰凉的水,拍打到脸上,抬起沾湿的面孔,镜子里,她抿着嘴,有些困倦。
十二点整,一个条消息:“新年快乐 ——何凌希”。
看到这名字的那一刻起,周围所有的喧嚣热闹都与她无关,反倒是汹涌的落寞与思念排山倒海地向她压了过来。她坐在那里,而心思却早已飞到远处,飞到那个人的身上。他好听的声线,宽阔的肩膀,坚实的胸膛……她曾经依偎过的胸怀,曾经血染过的衣衫,也曾经触碰过的他的唇线……一点点无言地融进心里,以为从没有开始的彼此,却竟有如此多的东西可以追忆。
用了许久下定别离的决心,却因为简简单单的他的讯息就化为乌有。虽然这样的祝福,也只是普通朋友之间的寒暄而已。
镜中的她邪勾起嘴角,安之,停止你这些毫无意义的猜想与思念,你该相信你自己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擦干水珠,她一边整理衣角一边走出梳洗室。
刚出门便撞上了人,她吃痛地后退一步,揉着额头道:“对不起,对不起。”
“安小姐,低头走路的习惯可不太好。”
安之豁然抬头:“秦先生,真巧。”
“叫秦劭文就好,你也来这里玩么?”
看着他疑惑的表情,安之好笑道:“怎么,我不像会来pub的人?”
他手指点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一番,认真道:“不像。”
“你也不像。”安之挑眉,他一身西装革履的,说话提高了声线却仍旧不紧不慢温润的样子。
秦劭文无奈地耸耸肩:“被朋友拖来的。”
“我也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她指了指角落里喝得正欢的三个女人。
“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她思忖了片刻,笑道:“好啊,不过我得去和她们打个招呼。”
“我去门口等你。”
街上人已经稀少了许多,黑夜里的道路,重归于清冷宁静,两个人并肩走在街上。
“去便利店吧?”他问询。
“啊,好。”她点点头,只在他旁边默默地走着。
便利店里,秦劭文挑了一罐咖啡,又问安之要些什么。安之摇了摇头,秦劭文便又拿了一瓶矿泉水。
出了门,他将矿泉水递到安之手里:“你脸色不大好,还是多喝些水吧。”
安之接过侧头看他,利落地拉开咖啡罐头,抿了一口。
“很困么?”她指了指他手里的咖啡。
“嗯。很累很想睡觉。”
“你一向那么直白的么?”
“不是,和你说话很轻松,自然就直白了。”他也不看她,兀自喝着咖啡:“还住在朋友家里么?”
“啊。”她垂眉,声音低了下来:“今天刚搬出来,在8区找了新的房子。”
“哦?”他扭过头:“真巧,我也住8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