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带着我来到了新区,站在“伤病重地,闲者勿进”的警告牌下大声的呼喊:“老军出来,换岗了。”这块警告牌也是老师的建议之一,伤病俘虏太多,病种也太多,怕传染,所以好心的提醒一下。
老军从营房里出来了,不大相信:还有人愿意到这里来?有了毛病吧?盯着老师怀疑着,老师将文书递了过去:“将军看你太辛苦,命令我来换你,让你回去享一享清福。”老军这才相信,连忙将新区里的公共财产进行交割并介绍日常事务:“诺,几把铁锹,几把锄头,几双手套,还有一大坛子药酒,避瘟疫用的。如果不嫌脏,我常用的酒葫芦也留给你。外面有一大堆石灰,埋死人用的。对了,还有两个手下,也是老军,他们转出去溜达了,回来你自己向他们表明身份。主要工作就是坚持每天的巡逻检查,把死了的人拖到东面那块儿埋了,南面已经没地方了,西、北方向你自己开发。切记不要到乱葬岗的中间去,那里不干净。就这些,老弟,你多保重。”说完盯着老师开始脱衣服,老师开始没懂,但接着就懂了,便脱下衣服和老军交换。
老军很满意,看了看我表达了一下好心:“咱们老了没什么要紧,可这小孩子,确实不大适应这地方。你……”又看了看老师的脸色,改变了话题:“要是能够,我每个星期来看你一次,顺便给你多带点吃的。”说完摇了摇手,一溜儿小跑的离开了新区。
新区的营房有三间半,最大的一间我和老师住,因为老师是这里的负责人,那两个老军一人住了一间,它们紧挨在一起,和最大的这间分离了开来,还有角落里有个半间房,里面堆放了一些杂物,有一个不大的院落,院落里有口井,水挺不错,院落用篱笆简单的围了一下,篱笆外撒了一圈厚厚的石灰,不远的地方更是堆放了许多的石灰,这里没有厨房,吃的都是安全区那里送来的,基本以干粮为主。
我看着那些新打的土墙,底部还有一些潮湿,但夯的很结实,屋顶上面盖着厚厚的干草,里面的土床上也铺着厚厚的干草。我钻了进去,四下里打量,希望能够发现点老军留下的宝贝,可是什么都没有,就只有那一大坛子酒,我很失望,比军营里简陋多了,那里还有一些日常用品,比如水壶之类的,可这里什么都没有。
老师也很失望,他可真没想到他会来到这里,他将铺盖卷扔给我之后就一个劲儿的唉声叹气,并且不停的看着那老军一溜儿小跑的背影。我估计,老师也想一溜儿小跑,可他不敢,逃军的罪名对他压力太大,所以就是能跑,他也不会跑,他知道,他的年纪已大,腿脚也不大利索,再怎么跑,在这快广阔的平原上,他也跑不过追杀他的军队!所以老师有些消沉,也有些无奈,我估计他那聪明的脑袋里还在盘算东山再起的可能性。
他想了一会儿,又继续唉声叹气,然后走进屋里仇恨的盯着我。我装做没有看见,低头忍痛勤快的整理起了铺盖卷,就是胡乱的把它铺到土床上去。他又叹了口气,就叫我和他一起去巡逻检查一下他的驻地,先熟悉一下基本情况。我不干,就不配合,我皮开肉绽的全身疼痛,我就夸张的叫唤着,我想赖在营房里。他气恨恨的曲起食中两指狠狠的擂击了一顿我的猪头之后,用老军给他的酒葫芦灌满了酒,然后拿着把铁锹自己去了。我就开始打起了那一大坛子药酒的主意。
老师灌酒的时候,我就闻见了那阵扑鼻的香,香的直往我的猪脑袋里钻,香的我都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疼痛,香的我恨不得马上就去痛快的喝上一番。我并不会喝酒,更没有酒瘾,在旧的安全区时,除了老师高兴之时给我喝过一两口之外,我都没有碰过酒坛子,而且喝的那一两口酒也远远的没有现在闻着的这么香。突然的出现现在的情况,我想还是因为我的心理因素在作怪,因为我还恨着老师,还在找机会要报复他。我看见他用酒葫芦打酒,就想起了他的嗜好,就想让他再没有酒喝,就在潜意识里提醒自己,那酒很香很好喝,把它喝光了,让老师没得喝,看他以后还敢打我不?所以我就闻着酒很香。
我打开了坛子盖,用木勺舀了一勺子就灌进了嘴里,然后噗一下就把它吐了回去。闻着那么香,怎么喝起来又苦又辣啊!这样的东西老师怎么喝得进去?怎么喝的那样香甜?我不懂里面的道理,但我懂得既然想报复老师,就不能半途而废。我“呸呸呸”的对着坛子里吐了几口唾沫,又小心的看了看周围,然后撒了一泡尿进去,还是有点不甘心,又跑出去捧了一大把脏土倒了进去,还是不甘心,再跑出去捧了一大捧石灰丢了进去,仍然不甘心,又跑出去弄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的丢了进去,反正酒里面泡了许多根根叶叶的,多点东西谁也看不出来,然后我甘心了,也累了,就趴在铺盖卷上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我又疼又累,不睡不行啊。
等我醒来,就看见老师在和另外的两个老军拉关系。他很热情,但两个老军不大热情,他们太老了,昏花的眼睛里一片浑浊,坐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胡乱应酬着。老师因为没有什么礼物送给人家,就想用好话来弥补这个缺失,但人家老军历史经验很丰富,从来就不大稀罕没实惠的好话,所以老师说着说着场面就僵了下去,老军就起身告辞。老师就没有什么正经事儿可干了,就过来假惺惺的关怀我:“还疼不?下次可要长记性。”我一听还有下次,心里马上烦恼了,就爬了起来:“老师,我给你打点酒喝。”
老师唉了一声坐在了土床上,我就把酒狠狠的搅动了一番,舀了一勺递给他。看着他美滋滋的把酒喝了下去,我的心里也美滋滋的:看你还摧残我不?我让你喝尿!
我的报复心就是如此的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