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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马良

“中洲大侠”司徒简一生惩奸锄恶,行侠仗义,自他十八岁闯荡江湖以来,不知诛杀了多少巨枭恶霸,奸佞小人,所以在他的身前身后,总带着一层凶煞之气,外人难以靠近。司徒简为人刚正不阿,软硬不吃,这种油米不进水火不侵的顽固性格影响所及,不但他的敌人难寻他的弱点,就是他少有的几个相交故友,也一样头痛不已。若是这样一个人,在他嫉恶如仇的花甲之年,还会对着一个小孩子软语相求,还摆出一副陪笑脸的弱弱模样,恐怕谁也不会相信,即便见到了,也当是眼花。

可是此刻马良面前站着的,这个死皮赖脸蹭着拦着要与他说话的老头,他却偏偏就是“中洲大侠”司徒简本人。

大越国,沧州郡,宣武城的一条偏僻小道上,一老一少正在对峙着。

“老头,”马良往后退了两步,一脸小心防范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嘿嘿,小子莫怕,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想收你做徒弟!”司徒简强压着心中的激动,和颜悦色地说道。若是换做旁人,胆敢这般态度对他,司徒简早把蒲扇般的巴掌扇过去了。

马良虽说年纪不大,从小还是孤儿,只有八岁,但他多混迹菜场酒肆,红楼香苑,已非一般幼稚孩童可比。他也曾听武教场的伙计说过一些江湖上的坑蒙拐骗的粗浅伎俩,心里早将眼前的老头当成了江湖骗子。

马良一脸没好气地道:“老头,你年纪这么大,做什么不好,一天到晚就想着骗人,还专门骗小孩,你收我做徒弟,我还不想做呢,再说你能教我什么,我要学的都是真功夫,起码要像‘五人帮’的石涛石帮主那般,号称‘翻掌无敌’,会六十四路翻天掌,刀枪不入的横练才行。”

看马良说得一套一套的,司徒简不但不气,反而越看越顺眼了。

“小子,就那些粗浅的耍把式也叫真功夫,我老实告诉你,凭宣武城五人帮那几块废料,根本是名不经传的小人物,莫说是什么石涛,就是“一锤镇宣武”陆莽来到我的面前,他那功夫做我徒孙都不配!陆莽若能在你老人家我面前走上三个回合,算这小子这辈子没白学功夫!”

“一锤镇宣武”陆莽武艺超群,是“五人帮”的大帮主,大龙头,比石涛还厉害数倍,是马良仰视都难以触及的人物,如今被这老头说得如此不堪,马良不由一咧嘴,心说这位是越吹越不像了。但马良也不抬杠,只是眼珠一转道:“你说人家都没功夫,你有本事你显显,让我看看再说。你若是真有功夫,那我答应你也说不准。”

换做旁人,司徒简肯定是不屑做这种事的,不过眼下正好有事找眼前的小子商量,成不成要看他的意愿,而且时间有限,牵扯甚大,所以他也顾不得身份,挽了挽袖子,随手拿起路边的一块方砖,运了几分掌力,一掌击在上面。

只听“啪”的一声,方砖不但被击得一分为二,而且被击的一半方砖都散成了粉末,随风簌簌而落,化成了尘埃。

“怎么样?这算是真功夫吧?”司徒简拍了拍砖灰,有些自得地说道。

他这一手击石成粉的功夫,夹杂着他平生几十年的深厚硬功,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做到的。

“不算!这块砖头肯定是你事先准备好的。”马良面不红心不跳地说,神色几近无赖。

“你!”司徒简有些老羞成怒了,这可是真正的铁砂掌功夫,这小子居然睁着眼说瞎话。

不过他转念一想,不识货的人满街都是,这小子还是毛楞孩子,一时看不出来也正常。

“那你想看什么功夫?”司徒简强按心中郁闷,口气一软道。

司徒简当前因为一件大事,花了数载时光,遍访了大越国各个州郡,好不容易才在宣武城中碰巧发现眼前这小子符合条件,所以激动之下,他心里颇松了一口气,反而对马良的刁难不太在意。

“我想看轻功,据说成了名的大侠都会高来高去的轻功,你会不会?”马良一脸正经地问。

司徒简笑道:“小子,要说轻功我也练得马马虎虎,看见那棵大树没有,我这一跃就能跳上那棵树顶!”

小道旁边果然有条大树,高约六七丈,普通人是决计跳不上去的。

哪曾想马良摇了摇头,有些不满意地道:“不行,那棵树不行,我们还是到宣武城的逍遥楼去,若你能跃上逍遥楼,那说明你才真有本领,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逍遥楼,乃是宣武城中最大的酒楼,有四层楼阁,高约十丈,下面整日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乃是宣武城的繁华地带,四方杂处之地。

“为什么要到逍遥楼呢?”司徒简有些不解道。他倒不是怕跃不上逍遥楼,而是此楼暗地里属于大越国邪道血炼门的一处分舵管辖,那血炼门势力范围极广,高手众多,分有数个分舵,隐然成为沧州郡内的黑道巨无霸,他若是冒冒然跃上逍遥楼,运气不好,惊动了血炼门的高手,到时反而惹下麻烦事。

司徒简所虑甚多,稍稍皱了下眉头。这自然被马良看在眼里。

“老头,敢不敢和我去啊?我听说成了名的大侠都能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也不忌讳人多,相反人越多反而越沉得住气,都是些光明磊落,不拘一格的人物,你别看我是小孩子,这些我都懂,你也别想糊弄我,你要不去我这就回家了,你也不用跟着我了。”马良不客气地说道。

“你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走,这就跟你去,让你死心!”司徒简翻着白眼说道。

在司徒简看来,得罪血炼门和心中所涉大事相比,那压根不算事儿,再说他纵横江湖四十余栽,还真未怕过谁来。虽然血炼门势大人多,但是他却不相信真能难得住他。

逍遥楼下,热闹非凡,四里八乡的乡绅富贾平头百姓在这里随处可见。一些佩剑挂刀的江湖人士也混迹在人丛之中。

这一老一少来到逍遥楼,司徒简指了指楼顶飞舞的酒楼彩旗,对着马良道:“看见那彩旗的横杆没有,我马上跃到上面,你可要遵守诺言!”

马良见那横杆高了有十丈,心惊不已,那横杆比逍遥楼楼顶还高出一截,看这老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难不成他真是哪位大侠?

他原以为这老头不敢跟来,多半是个骗子,哪知人家一副有恃无恐吃定他的模样,马良一时倒犹豫不定起来。

虽然嘀咕不已,但势成骑虎,马良也不宜示弱,于是他强绷着小脸打着哈哈道:“马马虎虎,马马虎虎,我原来以为逍遥楼够高,现在看来也不怎样,眼下只能勉强凑合了。”

司徒简简直气破肚皮,这小子若一直是这样子,天知道这回还交不交得了差。

好在这小子的情况倒真的符合那位仙师的要求,通过几次测试,他早得出了结论,根本不会弄错,想必那位仙师是不会因为此子的品性油滑而怪罪于他的。

事到如今,司徒简也只能这样想了。

原来司徒简早年因行侠仗义,得罪过不少仇家,那些仇家碍于他壮年时候的锋芒,屡次报复失败,死的死,伤的伤,自然渐渐乖觉,不敢寻仇,不过等到他上了年岁,几个多少习得了些真功夫的仇家就蠢蠢欲动了,以致近年来竟接二连三有人找他报仇。

若是那些仇家正大光明找他报仇,司徒简多半不会吃亏,可是那些人多是下五门的武林败类,擅长的是偷袭暗害,仗势欺人,而其中确有几个算是硬茬的江湖高手。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前几年司徒简一个不慎,竟入了仇人的陷阱,他本以为那次在劫难逃的,岂知在千钧一发的丧命时刻,忽然从天上飞下一个神仙般的中年男子,单单手指一点就射出几道剑光,将那些宵小之徒杀得一干二净。这让捡了小命的司徒简觉得万幸之余,又有些骇然。

那男子的杀人手段根本是他闻所未闻,难以企及,仿佛剑仙一般的手段。

那中年男子并不在意“中洲大侠”司徒简的惊骇和谢意,反而当场交给他一项任务,这任务竟然是找六岁到十二岁之间的特殊孩童一名,若是司徒简找到了,就利用那人给的符篆通知他。通过那男子不多的话语,司徒简惊讶地获悉,原来这救命恩人竟然是传说中的修仙者,而此人近几个月竟然一直暗中跟着他,待觉得他人品可靠,才在他危急的时刻救下他一命,为的就是让他帮助寻人,算是一种救他的回报。

既然命都是人家救下的,帮人家跑跑腿也不算什么,司徒简受人之恩,忠人之事,自然一口答应下来,不过他也有些疑问,试想连传说中的修仙者都难以寻到的人,他一介俗人怎么能够寻到呢,而且寻到了目标接下来怎么办,他虽然很愿意报恩,但也不愿意糊里糊涂做坏事。

好在这中年男子早对司徒简的顾忌了然于胸,大致做了一下解释,说所谓的修仙者除了寿限稍长和体质特殊之外,其实和凡人类似,时间长了一样会死,而寻这些孩童的目的只是为了补充修仙者的人数,为他所在修仙宗门下一代找些好苗子,这任务本身非但没有恶意,对这些孩子而言,反而是八辈子求不到的仙缘。这样的任务本很简单,但却确有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符合条件的孩童太少,一般需要大量的时间去寻觅,而他作为修仙者又不能天天为此事伤神劳力,再者修仙者的身份也不便插足于世俗界,所以这人就指希望司徒简这样阅历丰富人脉极广又人品可靠的人去做这件事。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司徒简自然不好再犹豫什么,再者他也不是做白工,那修仙者另外还给了他几粒神奇的丹药和古怪的符篆,那符篆做联系用,珍稀异常,一旦撕破,那修仙者就能够知道,而丹药则是江湖上罕见的血精丸,普通人吃了能够强身健体,有武技内息的人吃了能够治疗内伤增加功力,算是保命的一等良药。

从那之后,司徒简为了信守诺言,就在大越国到处游历,名义上是游山玩水,实质上就是为了寻找那修仙者符合的孩童。他把能够寻到的孩童都测试了一遍,一般都是以收徒为名,毕竟他“中洲大侠”司徒简的名号不低,能够做他的徒弟对一些人来说也是求之不得,不过可惜的是,几年下来司徒简居然一无所获,连一个符合那修仙者条件的小孩都没有,这般亲历下来,司徒简才体会到这件事情的难度难办。可就在他将要放弃的时候,居然鬼使神差地碰上了马良。

这马良小子虽然有些油滑,但是完全符合那名剑仙的条件,这下子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小子,待会我跳上那横杆的话,你可不许反悔啊!”司徒简人逢喜事精神爽,自然心情难得愉快,几年来寻人无果的郁闷一下子一扫而空,老头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好嘞,老头你有本事就上吧,我绝对不反悔!”马良顺口答道,他的目中却闪现出一丝狡黠的神色来。

司徒简一声大喝,只见他身若游龙,势如快箭,冲上天去,他竟在顷刻间使出江湖上久已失传的“梯云纵”绝顶轻功,秃鹰般地掠起,然后双脚稳稳地落在逍遥楼的旗杆之上。

“哇,飞人啊!”底下的人看到,都吃惊叫起来。

“嚯,好功夫!”有江湖人也喝彩叫好起来。

逍遥楼前面的人一阵大乱,来往的人都停下脚步,受了定身法似的,一个个都抬头往逍遥楼上面天上看去。

“小子,这回你服气了吧!”司徒简往下面一声大喝,声音滚滚传出,其目光往下一扫,马上就气的七窍生烟。

只见楼下什么样的人都有,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丑的俊的,一个个都瞪着眼睛看他,可司徒简就是看不到马良,这小子竟利用他飞身上去的这个空档,乘着人多混乱跑了。

司徒简被硬生生被耍了一回,自然恼羞成怒。

“兔崽子,你就是跑上天去,我也要把你找回来!”司徒简恨恨喊道。

待他刚要下楼离开之际,只听逍遥楼内传来一声冷冷言语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中洲大侠司徒简侠驾光临,这就急着走,莫不是欺我血炼门无人。”

只见一个锦衣华服的白发老人忽然出现在逍遥楼的三楼栏杆处,此人面目阴沉,眼含杀机,直直看着司徒简。

司徒简心里一凛,这人他还真认识,乃是沧州郡内鼎鼎大名的黑道巨枭“血手插天”诸葛冥。诸葛冥位列血炼门长老,武艺高强,据说他擅长一种特别的奇绝功夫,名为“血手化功”,非常霸道,一般高手难以匹敌,他为人阴鸷乖戾,奸险狡诈,属于极其难缠的人物。

情势不妙,不过司徒简跑惯江湖,加上他并未跟血炼门有什么瓜葛,和诸葛冥也无深仇旧恨,自然面色不变,立即打着哈哈道:“哪里哪里,血炼门毒霸江湖几十年,谁敢造次,我区区一个糟老头,怎么会强捋虎须,刚才只是一时技痒难耐,登上逍遥楼欣赏一下风景而已,再说有你诸葛老儿在这里,我心里更是怕的慌了。好了,我还有事,这就告辞。”

换做以往,司徒简自然要会会这“血手插天”诸葛冥,但眼下马良跑得无影无终,他当然先找人要紧。

诸葛冥旁边站着一名肥头圆脑、身材臃肿的中年人,此人身着价值千金的虎皮裘袄,一副俗气的商贾打扮,正是逍遥楼的楼主萧玉山。萧玉山看着司徒简如飞一般没了踪影,哈哈笑道:“传言‘中洲大侠’司徒简为人霸气异常,被那些正道人士吹得如何如何,今日一见,倒有些名不副实嘛,刚才他一看见诸葛长老您在这里,居然吓得落荒而逃了,真是好笑!”

“血手插天”诸葛冥冷冷的面容却愈发阴沉下来,摇头说道:“不对不对,司徒简刚才明显不愿和我纠缠,所以乘机跑了,凭他显现的轻功,明显这人有些真本事,他刚才不愿意和我多言,恐怕多半有要事在身,——赶紧吩咐下去,查一查刚才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一等手下见长老有令,赶紧下去打听消息去了,不多时就有人来报告消息,但诸葛冥听了眉毛却皱的更紧了。

为何司徒简会这么看中一个小娃儿,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不成?

他沉思片刻立刻吩咐道:“赶紧派人去把那个跟司徒简一道来的小娃娃抓过来,记住,我要活的。”

马良未曾想到,就因为“血手插天”诸葛冥这一简单吩咐,从此改变了他的人生,他便不再过着正常人的生活,反而踏上了一种常人难乎想象的修仙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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