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回客栈”三楼议事的上房中,陈家洛突然提议要让池寒来做三当家。池寒一眼撇去,红花会许多当家都是面面相觑。只这一眼,他心里已经大致清楚,陈家洛这个决定,至少是瞒着了一部分当家的。
他的心里不由得暗自摇了摇头,也下了决定。
还没等他开口,那“武诸葛”徐天宏忽地大声笑道:“池少侠若能加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徐某第一个赞同。”
接着石双英也点头应道:“池少侠人品武功,都是上佳。”
池寒愣住,没想到自己人气还蛮高的,担任三当家这种无理取闹的决定都能有人挺……他连忙摆手站了起来,嘴里叫道:“不行,不行,这决计不可能!”
若不趁着这时候还有几位当家踌躇不定,赶紧解说分明,那又惹上麻烦事了。
只是他拒绝,却也惹了麻烦。十当家“驼子”章进当即便怒目一瞪道:“怎地,莫非咱们红花会还配不上你啦?你是看不起我们?”
其余几个当家如“九命锦豹子”卫春华之类的,眼中也有些许愤懑不平。
嘿,若是自己答应了,怕是你们又要说毛小子不懂事,想高攀吧……池寒苦笑着摆手摇头,长长一躬身,解释道:“诸位当家,红花会盛情,在下感之不尽,只是池某目下忝为神龙教白龙使,实在不好再入贵会。”
神龙教什么的都是借口而已,可他是真的不想加入劳什子红花会。
这么说或许对不起人,红花会并非一个前途远大的组织。是的,它曾闯下赫赫威名,甚至于至今仍在江南江北布有大量人马,名义上的会众更有数万之多。
但它毕竟是一个松松散散的江湖组织,注定了无法完成反抗清廷的大任。
刚才陈家洛寥寥几句介绍,再加上平日里打听得来的一些消息,池寒对于这个组织已经有了粗旷的,却比较准确的了解。
红花会有自己的政治架构,总舵主统揽全局,这自不用说,它还有相当于纪委书记的刑堂“鬼见愁”石双英,有足智多谋的参谋长“武诸葛”徐天宏,有军情处的领导“金笛秀才”余鱼同,有扮演秘书长角色的心砚。
另外,“铁塔”杨成协分管江苏一带会众,这是池寒之前从赵半山嘴里听说的。若是真要算起来,基本上就是红花会江苏军分区司令员的角色,“九命锦豹子”卫春华则是分管了浙江一带红花会弟兄,“鸳鸯刀”骆冰据说是分管了目前回疆本部的人马。
此外,‘奔雷手’文泰来是军区总司令一类的身份,还有联络党外人士职责,大概等同于武装部政委兼统战部长。赵半山则是分管人事、宣传之类的工作,相当于组织部长和宣传部长了。
无尘道长更不必说,乃是类似于常务副总舵主一样的角色,但有陈家洛不在之时,又或是有其不决之事,往往都征求于他的意见。
看得出来,红花会野心勃勃,已经初步搭建起了自己的政治体系,这十多位当家,几乎构成了一个红花会的中央政治局。还可以看出,当家分管的工作越重要,排名就越靠前。
这只是表面现象。
池寒乃是一流高手,眼力还是有的,虽然不知道陈家洛为什么会当上总舵主,但除了他之外,其余各当家的排名其实是依据他们的武功而来,这也是江湖惯例。
江湖中人毕竟不是政治家,确有些脱不开的沉疴。以武艺高低而不是行政能力作为选派干部的标准,这对于一个江湖门派或许无可厚非,但若是要以此阵容对付组织严密清廷,那可不是福音。
事实也是如此。
这一次清廷故意放出文泰来困在六和塔的风声,若非池寒、温青青和赵半山三人先了半拍,恐怕这红花会一众当家闯上塔去,都被人给包了饺子。
这且不说。从刚才的情况来看,红花会号称兄弟情深,其实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旁的不说,赵半山在众当家里人缘极好,石双英更是对其服服贴贴。文泰来妻子是十一当家,似乎同十当家章进、九当家卫春华等关系甚佳,他们两位当家说起话来恐怕都比陈家洛这个新任总舵主还要管用。
三当家这位分看起来甚高,可自己掺和进去,难免引起其他资历更老的人心中不快,更成为陈家洛巩固总舵主地位的棋子。
再说,池寒本就没那么狭隘的民族观,反清于他而言,并不是最主要的任务。
池寒这一拒绝,现场气氛又是沉默下来。门派之隘本是江湖大忌,池寒说得有道理,红花会众人也都找不到机会反驳。
陈家洛不愧是一会之总舵主,见说不通,这时候便温言笑着打圆场:“人各有志。池少侠既然无心,此事容后再议,现下我们第一当务之急,一是救人,二是为赵三哥报仇雪恨!”
厅中众人都是一凛,池寒也是严肃面容,坐直身来。
他这几日总算渐渐从悲痛之中走出来,也有救人和报仇这两样大事等着做咧!只不过要救的,是温青青那个丫头。
陈家洛又道:“咱们既然知道文四当家被囚禁在紫禁城中,那没得说,一定要救他回转……只是那北京紫禁城乃是天子居所,重兵把守,戒卫森严,该怎么救他,还请众位弟兄以及陆老前辈、池少侠、李女侠参谋参谋。”
李沅芷被他称呼一声“女侠”,脸上都笑出花儿来啦,眉眼弯成月亮。她当先开口,不过说的却是:“红花会七当家素有‘武诸葛’之称,智计多端,定然已经成竹在胸。”
众人抬眼看去,果然见徐天宏老神在在地端着一盏茶,悠哉游哉地正沉浸于品茗当中。
陈家洛大喜,笑道:“徐兄弟自来颖悟聪绝,运筹帷幄,可有什么妙计?”
徐天宏听了他问,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紫禁城墙高兵足,好手众多,咱们是决计不能硬闯的。但要救文四当家,也不一定非闯紫禁城不可。”他诡秘地笑了笑,接着只说了七个字,“围魏救赵,福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