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明远看着书店进进出出的人也好,鬼也罢,他们身上总有许多的故事,他开始明白夜和之前问自己的问题,为何自己不问问如何成为一个出色的引鬼师。引鬼师想必就是给那些亡魂指一条明路,一条回家的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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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应该是死了吧。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家书店,只知道在穿过不知多少条大街之后,这书店就已经出现在我面前。
“你好。”我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否能看到我,只是就这么想打一个招呼坐下,“外面太冷了,我能……”
“进来吧。”他很客气地指了指面前的位置,更是替我倒了一壶热茶,然后将营业的玻璃大门关上,暂停营业。他解下工作用的围裙,坐到我对面,“能和我聊聊吗?”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疼吗?”
他望着我的左手,伤口还在,但是已经不流血了。
“后悔吗?”
之前我也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会后悔吗?直到现在,我都并不后悔。我摇着头。
“那你解脱了吗?”
我也不知道,虽然没有了以前的烦恼,可是我知道,我想要的并不是解脱,“我想要的是安慰,是理解,只要他们能无条件的宠溺我一次……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可是他们都没有,在我面前永远是无休止的争吵,冷战,再到离开。也许,是我阻碍了他们的脚步。”
我停止了抱怨,慢慢恢复冷静,“对不起,我说多了。”
“没关系,我很乐意听你说。”
“也许,我们都没好好表达过爱吧。”其实我知道,我很爱他们,只是我不会表达,我的表现总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叛逆,崩溃,歇斯底里,渐渐的,孤僻的我越来越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
“我做的最后一件事并不是想让他们后悔,而是想看看自己在他们心里是否还重要。”我苦笑了一下,“可是事实证明,答案我都知道,只是这个过程若是不发生,他们也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我喝下他给我的茶,很暖和,我就这么望着玻璃外偶尔路过的车辆,叹口气,“就像现在这样,我每天都像透明人一样,穿梭在人群中,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偶尔会在其他人身上看到自己似曾相识的影子。”
就算我活着,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总之不会好到哪里。我们家的条件并不算太好,父母离婚,对我并没有太大的好处。父亲变卖了房子,外出开始做生意,母亲改嫁,跟随父亲的我每月会定时往我卡里打一千元作为生活费。
我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就算有,他们也没精力来照顾一个叛逆的孩子。我在镇里租了一间房,六百一个月,已经是很便宜了,离学校也近。我不敢乱用水电,因为仅剩的四百只够伙食。每次钱不够了,我也不敢问父母,他们都会变向地推卸责任。
每一次,每一次饿了的时候,我都多喝几口水来解决问题,其实我不怕吃苦,只要他们,他们能够偶尔的关心我一次,问我一句,最近好吗?我想我都不会走上这条路。
“你有去看过他们吗?”他问道。
“我,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害怕见到他们,“只是在死亡的那瞬间,我看到了小时候他们疼爱我的景象。我们一家三口会在门口玩老鹰捉小鸡,会带着我跳绳,还会买菜场里的小鸡小鸭给我当宠物玩。爸爸还会教我下棋,搬个小凳子在门口给我掏耳朵,还笑我会藏钱。妈妈会给我织毛衣,做新衣服,还会教我写作业。那时候多幸福啊,我想我是被爱过的。”
“你哭了。”他本能地递过一张纸,不过从我伸出的手中穿了过去。
我笑了一下,瑟瑟地收回手,“就算回去了,也不过是徒增伤感,如今他们应该都有着各自的家庭,没有我会更好,他们之间彻底失去了唯一的联系。”
“说出来,舒服了吗?”
“舒服了。”
“我送你走吧。”他站起身,张开双臂,“拥抱一下吧。”
“谢谢你的茶。”我站起来,迎合他的拥抱,“如果可以,帮我和他们说一声再见吧,当时我实在是太痛苦了,胃真的很痛,才选择自杀的,真的不是因为……恨他们。就算这结局他们也有错,可我真的没有恨过他们。”
“知道了,我会告诉他们的,安心上路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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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邱明远第一次送走一个亡魂,今天店里邮来了一个包裹,都是捐赠的图书,其中就有一个孩子充满痛苦和渴望得到关爱的日记。他的父母竟然在整理他遗物的时候都没看到这本日记。他才只有十八岁,就已经被确诊了胃癌,其实他早就知道父母都有了各自的家庭,他已经没有被爱的资格了,所以在他实在忍受不了痛苦的时候,选择了提早结束自己的生命。
其实哪怕是最简单的一句嘘寒问暖,至少在他走的时候,他就不会带着遗憾。为什么当父母的,生下他之后,就不愿走进他的内心,看一看。
“我觉得,他们应该内疚过一辈子。”邱明远合上这孩子的日记,按照快递上的地址重新邮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