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正君见钱银桂走了,叫龚梅兰坐在边上,说:“梅兰,你大着个肚子,没必要天天过来问安。不远不近,也是五六里路。街上车多人多,也有危险。”
“妈,没事。医生说怀孕了就是要多运动。”龚梅兰边说边到厨房里帮钱多松收拾。
钱多松正系着个围腰在收拾,见龚梅兰要帮忙,连忙制止,笑道:“梅兰,你现在寄托着我们第三代的希望,千万注意身体,别动了胎气。爸在公司是个老总,在家里就是个煮夫,几十年了,都习惯了。”
龚梅兰笑道:“爸,你怎么这么说呢?我看你忙得其乐融融,不像是在埋怨妈不干家务呀?”
钱多松苦笑一下说:“哎呀,梅兰,爸我挣钱再多,也家里的地位也提不起来呀。现在流行,不,几千年都是流行官本位,不是钱本位呀!”
叶正君当知县时一家人都住在县衙大院,后来叶正君到了省里,在省衙大院又分了一套房子。钱正青与龚梅兰结婚后就住在省衙大院那边。
钱正青也要到厨房里去帮忙,叶正君叫住了他,说起了钱金桂和李莲青的事。
钱正青听了沉吟一会说:“妈,金桂的性格你清楚。我知道你要打破。但是否打破,你也不要急于求成。李莲青这人我多少听说一点,家庭条件不用谈,反正孤儿一个,啥也没有。但个人条件不差,听说是个怪才,帅哥。好歹明天我约他见个面,回来再向你汇报。”
叶正君望着钱正青一笑:“你个滑头,又等着见风使舵不是?”
钱正青笑道:“妈,你我得罪不起,金桂我也得罪不起?这个事没必要让我当恶人吧?”
叶正君正色道:“你当乡长的,这点小事摆不平?先和他聊聊,叫他知难而退。软的不行,你不会想办法吗?难道这点小事,你要老妈亲自出马不成?”
钱正青忙道:“孩儿不是这个意思,我领命就是,明天就去不行吗?”
下午四点多,李莲青忙完公事正靠在窗户边上观街景,突见一辆吉普车开进机关大院,车上下来一人,长得相当有特点:一张长马脸,两个扇风耳,最显眼的是一张地包天的撮瓢嘴,下嘴唇比上嘴唇至少要长两公分。
李莲青觉得此人好生眼熟,正要看个端详,那人正好车身进了办公楼,看不到了。
过不了几分钟,李莲青听得办公室王主任在叫:“李莲青,有人找你。”
李莲青出来,听王主任介绍来人说是WA县青苗乡的钱乡长,李莲青一想,钱正青此来无非是劝自己知难而退,如果不退,就不会有好果子吃。但当他细瞧了一下钱正青之后,心里不禁暗喜:原来是李丞相现身了!
钱正青见了李莲青,见是个大帅哥,心忖:怪不得金桂心动,原来此人确实堂堂一表人才,气质不同凡响。
钱正青开门见山:“你就是李莲青?我有一点私事,想和你聊聊。”
如何和李莲青谈话,钱正青已经准备了两套版本。
第一套是羞辱,以打击其哪怕一丁点自尊。
第二套的恐吓,以摧毁其哪怕一丁点斗志。
他基于一个最基本的判断:你小子要有自知知明,你凭什么跨进我钱家的门槛?
李莲青说声请,把钱正青带进办公室,接着就掩上了门。
钱正青正要开口,不想李莲青先发话了。
李莲青淡淡地开口说:“钱乡长,如果我没有说错,你应该是拆台来的?而且应该准备了几套说辞?”
钱正青闻言一惊:“只听说李莲青才气过人,难道你未卜先知?我此来是拆台还是搭台,你凭什么妄下结论?”
李莲青一笑:“丞相,你上辈子一大张大嘴吃四方,如今也应该还是当说客在行啊?”
钱正青一愣之后大笑:“怪不得金桂迷上了你。原来却是来大人。这就是玉帝的安排。看来我这说客是当不成了,还要与你商量怎么应付我老妈的事。”
两人对视,彼此会心地一笑之后,钱正青又说:“我有两个妹妹,一个姨妹子。我就知道我们工作队的队员会找上门来。因为当时司命星君和值日神讲如何安排我们时候,我偷听了一句,听司命星君说过裙带关系这个词儿。最近一段时间,我们金桂和姨妹子龚竹菊几乎同时谈了朋友,我就猜到这两个人中很可能有你。没想到队长你一下子就盯上了我们金桂,我们要做朗舅。”
李莲青笑问:“你怎么就断定我是来某人?”
钱正青不以为然地一笑:“队长才认得队员,这是你的特权,得瑟个屁呀你。”
李莲青笑问:“那你姨妹子谈的朋友你见过没有?”
钱正青想一想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和金桂的事,我妈我小妹投的是反对票,我爸没有表态。所以我虽然是为拆台而来,这一下也就只能搭台了。姨妹子那边,我老婆和丈母娘反对,支持者是我岳老子。所以我们还没有见面。但我怀疑这个人是徐大人。只是我不过是个队员,即使见了面也认不出。所以我想还是你这个队长见一见,看究竟是否是我们的队员?”
李莲青一笑:“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钱正青说:“此人叫做余国清,官宦家庭出身,正儿八经的西南法政科班生,毕业分到绥A县审判厅不到半年就是刑庭的副庭长,一年之后就是庭长。此人业务上没得说,没办两年案就得了个铁面推事的美誉,年年被评为省里的办案先进个人,但政治上是个弱智。去年绥A县审判厅要提拔他当副厅长,周安府审判厅H县议会组织了一个考察组考察他,到了中午,应该有个接待吧?你猜他怎么接待?他自己以回避为由不参加,安排个副庭长,招待考察组吃工作餐,连厅领导也没有请一个陪同。考察组组长是议会的曾副主任,到了审判厅食堂一开这场合,进退两难。结果你可想而知,这提拔的事就这么黄了。不想他这个套路还正上了我岳父的胃口。我岳父见县里不提他,把他调到府审判厅当个副庭长,也算是提拔了。也就是前几天吧,余国清到一个半球米业公司去取个证,保安以他没有府优化办的单子不让进,余国清和保安较真,一个要进,一个不让进,结果被保安羞辱,还挨了打。余国清找到知府讨说法,当天没找到人。第二天府里正开办公会,余国清穿着推事服直闯会场。质问知府于承大:优化办的权力从哪里来?我们是警探国家还是法治国家,权大还是法大?于知府震怒,说你是推事,反应问题要按程序,你这样胡来我处分你。余国清说,我就是带着帮你拟好的处分的通报来了,你该怎么处分我是你权力,讨个说法是我权力,你没个结果我只能找媒体。结果弄得知府哭笑不得,莫奈何,最后只得叫我岳父亲亲自来领人。”
“余国清?”李莲青听到这里,哈哈大笑,“看余推事的摆当,完全就是徐大人的套路。身处官场,不按潜规则办事。想是你姨妹子也是得了你岳父的真传,这就叫百货中百客,正好对上了。”
“可不是吗?我姨妹子龚竹菊,平时是个温度水,不像她姐姐龚梅兰是个炮筒子性格的外向人。但这一次,姨妹子不知怎么吃了秤砣铁了心,偏偏就看上了余国清。我岳母和我老婆一板腔,都说余国清这么一根筋的人在政治上没前途,他那点小官迟早要让人给撸下来。但怪就怪在姨妹子在家里有一个支持者,就是我岳父。”钱正青笑罢说:“到底是不是徐大人?我安排你与他见个面。”
两人相见,谈了各自的情况,几乎无所不谈,而且笑声不断。李莲青谈到如何上大学的事,自然谈到了肖杰钦。李莲青谈到金芙蓉时,只是隐瞒了与金芙蓉的特殊关系。
末了,钱正青颇有感慨地说:“上辈子我奋斗一生,结果没落个好下场,这辈子还是腰痛。我此番下来前就说过,我帮你搭建一个平台,对于你的法治大业,我不当个打酱油的,当个帮槌是义不容辞。人生苦短,法治大业催人。兄弟,这下就看你的戏了。不是你当初非要逞能,投胎到了一个乱党家庭,你现在至少应该干到我这个位置了。肖杰钦现在既然在当都察官,我们什么时候见个面。这樊哙和周兴两个家伙下凡时因为贪吃狗肉,可能误了投胎的时间,当时司命星君催他两个,最后不耐烦先走了。这两个家伙不知落在哪里,情况可能比你好不了多少。你见过没有?”
李莲青笑笑说:“樊兄这个天杀星,难忘屠狗的本行,我见过一面,那厮匆匆神龙一现就走了,应该就在你们WA县干老买卖。”
“要说我们万安狗肉本是周安一绝。我们青苗,最是正宗。要说当屠夫的,我也见过不少,只是不认得。”钱正青说到这里,想了想又说,“你说黑脸,我倒想起一对兄弟来,和我们年纪差不少。一对双生子,怪就怪在一白一黑,江湖上叫哥哥白面判官,叫弟弟黑脸屠夫。难道是这两个家伙不成?”
李莲青笑道:“是与不是,改日我一见便知。”李莲青接着说起樊哙相救的一节,钱正青听了笑个不停,又说:“奇怪的是郑国这家伙也一直还没有现身。”
“机缘一到,郑国自然会现身。”李莲青说罢一看时间快到下班的时候了,忙说:“初次相见,今天礼应我来当东。我们找个地方小聚几杯。”
钱正青笑道:“我也是个烧粑粑等不得热的人,两人对酌没意思。不如我来打个电话约上余国清,你把肖杰钦叫来。若余国清果然是徐大人,那么我们七个人总归今天是四兄弟团圆,是件大喜事。”
李莲青忙说:“你约了余国清,定了地方,我叫肖杰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