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鸭梨这会儿已经不能用目瞪口呆的表情来形容了,瞪着眼睛望向秦澜的表情中满是不敢置信,对他来说,这个陷饼砸得太过可怕,可怕到他一时间居然反应不过来了。眼前的中年男人脸上虽然找不到与他有任何的相似之处,但是相对的,那种亲切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显了。他的笑容与动作,眼中流露出的神彩,都令他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这会是血缘间的羁绊吗?又或者说中国人所说的,缘份?也或者只是他寻找了太久,在毫无收获的绝望下出现的渴望?
“怎么……可能。”他只憋出这四个字后,便开始冒出一堆德国,叽叽咕咕完了后,他突然反应了过来,“你、你,我是谁你知道吗?我、我不叫秦鸭梨,我叫亚历山大,我只是,我……”
秦澜没有嘲笑他语无伦次的态度,只是宽厚地微微一笑,道:“整个事件我已经听秦梅说过了,只不过,有些地方我还是不太清楚,所以亲自来问问。”
秦鸭梨这才慢慢从激动中恢复过来,理智也跟着回了几分过来:“你真是秦澜?”
秦澜一笑:“千真万确,要不要看身份证?”
秦澜失算了,他这话一说,秦鸭梨居然认真地点了点头,就这么等着了。他呆了一呆,随即便哈哈一笑,伸手进口袋里掏出皮夹子,找出身份证递了过去,那上面确实端端正正地印着“秦澜”两个字,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两个字,但对秦鸭梨来说几乎和晴天霹雳差不多。
“你真的是秦澜?”他猛地恢复了正常的讲话,“这……就这么出现了?”
“不能这么说。”一直没有说话的秦梅终于开口了,她从刚才就是一付不快的脸,显然对于自己成为背景十分不满,“你以为能这么轻松的?你要知道,根本不是我看见网上的消息的,是网上那个人通知了我爸的同学,我爸的同学打电话来我们家,我爸是不信的!”说到这里,她的脸上满是骄傲的神情,“但我觉得不对,有谁会这么无聊弄这种事来?所以我就想去见见你,但是又觉得突然见面太不好了,所以我就想打电话来问问。我当时问你有没有什么证据,你说的那个方法才让我终于觉得你就是了!”
“嗯?”秦鸭梨没有想到其中会有这么多的关节,愣愣地听完后,看向秦澜道,“那……你现在来见我,是不是代表着你承认我了?”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里居然有了微微地颤抖,追寻多年的真相马上就要唾手可得了,他怎么能不激动?
没想到,秦澜是毫不留情地一盆冷水浇了下来:“不,我可没有乱认儿子的嗜好,我也没有什么老情人。我来见你,一是感谢你没有利用秦梅的天真做些坏事,这第二,就是希望你能够停止这种行骗的手段,借用别人的名义做这种事是不道德,也是犯法的。”讲到犯法二字,原本温和宽厚的语气终于严厉了起来,脸上虽然微笑着,但话中却满是冰冷。这是属于上了年纪人特有的“力量”,时间与岁月铸成的武器。
然而,秦鸭梨并没有被这样的武器打倒,因为他问心无愧,自己做的事并没有不当之处,自然什么也不怕。
他脸色一整,平静地道:“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所以你对我说这话也没有意义。”
秦澜沉默了几秒,接着突然笑了起来:“好,既然你不承认,我就来让你承认。你自称是我的儿子,可是看你这脸,再看看我,我们有什么相似之处?”
“虽然儿女会遗传父母的外貌特征,可是完全不继承也是有可能的,更何况我是白种人与黄种人的混血,这种混血会产生许多变化,外貌上认不出来也是可能的。”
秦鸭梨中规中矩的回答显然大大出乎秦澜的意料之外,他根本没想到对方会从这个实面上来回答他的问题,沉吟片刻后继续道:“那你有什么证据吗?”
“如果我有的话,甚至如果我知道你是谁,长什么样,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无头苍蝇般到处留消息了。你知道我找了多少人,认识了多少自称秦澜的人吗?你知道我付出了什么,牺牲了多少东西还见到你吗?”秦鸭梨越说越是激动,以前的艰难与劳苦全部浮上心头,来到异国他乡的困难一股脑的全部掺进话时讲了出去,“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见你?或者你觉得我有什么理由从地球上另一个遥远的国家来到任何人也不认识的中国?”
秦澜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先前那股说教的意味没了,表情除了更加严肃之外还隐隐带上了警惕的味道:“那你有没有证据?”
“没有。”秦鸭梨十分快速地回答了,“但同时,我也得确认你就是我的父亲才行,并不是‘秦澜’两个字就能成为我父亲的。”
秦澜笑了起来,隐隐含着不屑:“你的口气好大,难道你有什么过人之处会让人想冒认你父亲吗?”
“我没有。”秦鸭梨的回答越发平静了,他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不再如先前那般激动,“我也不需要凭着过人之处来让别人认我做儿子,父亲就是父亲,儿子就是儿子,仅仅只是血缘罢了。这是事实,不可能凭着什么来改变的。
没有人再说话,小小的饭桌上出现了一时的冷场。不久后,秦澜轻轻咳了一声,稍稍放缓了声音道:“你这么说倒也有道理,只不过,你的证据呢?这种事情总不能凭口说的吧?”
“如果想要证据,最简单的自然是去验DNA。”秦鸭梨先是低头看着桌面,接着又猛地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秦澜的眼睛深处,“但是,我不想要这样的验证方法,我的验证方法很简单,但如果你通不过,哪怕你就是我的父亲,我想我们之间也不可能会有更进一步交往了。”
饭桌上冷了几秒,安一一悄悄靠近秦鸭梨小声道:“这里不能用交往,要用联系。”
秦鸭梨脸色红了红,继续稳定住情绪道:“总之,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自己判断吧。”
秦澜盯着秦鸭梨的脸好一会儿,一直望进这个年轻人的灵魂深处,不能说像神一样无所不知,但他确实认为凭着自己的那双眼睛还是能看出点东西来的。不管如何,这个年轻人目前说的事看来,对他自己是没有半点好处的,如果说这是行骗,未免太过愚蠢了……
“好吧。”秦澜最终还是下了决定,“你的方法是什么?我在听着。”
秦鸭梨深吸了好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小心翼翼地掏出一直随身的皮夹。那里面不仅有他的“中国暂住证”,还有所有的重要证件。就在这一堆证件的最下面有一张薄薄的照片,这张照片不仅又黄又旧,边边角角更有着许多磨损,甚至照片表面上都已经满是划痕。这张照片显然已经有了相当年头,如果不是被封塑得好好的,恐怕这时候已经四分五裂,变成一堆碎纸片了。
“你这是干什么?”从秦澜的方向看不见照片,他只是好奇地盯着。
“你只要看一看这照片就行了。”秦鸭梨越是说得波澜不惊,越是衬得这一刻不平凡,他递过照片的手还有微微的颤抖。这一刻他已经等待得太久,或者说,以后也许他还要经历许多次这样的时刻,虽然心底叫自己不要抱持希望,但要完全放弃希望只要是人都不可能做到。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那张照片从秦鸭梨的手上传递到秦澜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