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泊不禁变色,问道:“这便是阴阳五气道?”
素月笑嘻嘻地说道:“不错。”
明泊暗自心惊,心想,父亲生前曾百般嘱咐,说山海门的阴阳五气道诸多神妙,对上之时须得千万小心。自己初时还不信,以为自家的道术为世间之最,如今一见,果然奇妙。
然则明泊却是淡然一笑,看着素月心想,我让你年幼,方才守多攻少,现在让你瞧瞧我家的祖传神术。忽地掐了个法诀,君珥剑神威又现,一化为六,六道剑影如有惊鸿之势,冲天而起,转眼间已到了素月身旁。素月一惊,忙催动白渊剑一一挡下,然则君珥剑威何等之快,素月不及抵挡,左手手臂被剑威划伤,鲜血染红了衣裳。
素月对敌经验极少,此刻受了伤,立时心慌意乱。明泊何等的眼光,登时瞧出素月此时破绽大露,浩荡的剑威冲天而起,要将素月一举击败。
明心真人与道虚真人一见素月负伤,无不心惊胆战。眼见明泊神威无敌,明心真人心想,不过是赔上一条手臂,可不能让素月丢了性命,便欲出手相助。
而在此时,傅凡远远看见素月被伤,眼见明泊又一剑刺出,登时心慌意乱。忽然间,左手手心一阵剧痛,似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傅凡忙张开左手,只见手心裂开一条细缝,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正从里面往外钻。傅凡忽然想起了在墓堆时的一幕,登时心里一寒。
明泊体内灵力运转,眼见即将为父报仇雪耻,忽然间,心神一动,似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在撕扯自己的魂魄。明泊曾未遇上这等奇事,如何不心惊,当即凝固心神,抵抗这股诡异的力量。
道虚真人与明心真人也察觉到了这股力量,发现力量的来源,竟是身旁不露声色的傅凡。四目瞧去,却见傅凡早已蜷缩在地上,不省人事。谁也没有注意到,傅凡的左手手心,此时竟长了个诡异的眼珠,摄魂之力正是从眼珠里发出的。
此时天空之上,素月对地面的一切一无所知,见明泊的攻势一缓,大喜过望。乘着这丝喘息的时机,素月握紧白渊剑,掐了个奇异的法诀,只见九天之上,雷声大动,素月娇小的身子,在天空上宛若一颗明珠。但见一阵狂风起,白渊剑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八化十六,……,百化千,千化万,转眼间,天空之上,尽是白渊神剑的剑影。
“天影神剑诀!”道虚真人喜道,心想素月年纪尚小,竟已学会了本门的这门奇功。
不想明心真人却是暗皱眉头,心想:素月这孩子修为尚浅,如此强行使出天影神剑诀,已是大损精元,然则又是初学乍练,莫要出了什么事故。
天影神剑诀,乃是山海门开山祖师道成子所创,当真是旷古绝今的神功。只见天空之上,万千剑影密密麻麻,却又暗含五行八卦之道。但听雷声不绝于耳,无数电光涌入剑阵之中,眼见剑阵的威力越发强大,素月的身子却在不住颤抖,显然是已支撑不住天影神剑诀的威力。
“落!”
剑阵未成,素月也只好提前施展。只见无数剑影,夹杂着电光闪烁,一齐射向明泊。真是浩荡天威,无可匹敌。
明泊只曾听说过天影神剑诀,却不知有如此威力。眼见避无可避,当即以毕生修为注入君珥剑中,君珥剑光芒大现,凝现出一柄巨大的剑影,向那万千剑阵射去。
两剑相撞,天地间黯然失色,只听得耳边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光芒散去,殿外空地上,素月倚着白渊剑,傲立在烟尘之中,而另一边,明泊手持着君珥剑,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这一战,胜负已定。
明泊擦去嘴角的血迹,苦笑道:“我败了,依约,君珥剑归你们了。”说完,拖着摇曳的身躯渐渐走远。
明心真人本想将他叫住,说明百年前的误会,可是一想,如今青松道人已死,这场误会终究是解释不了了。看着地上插着的君珥剑,不禁叹了口气。一柄古剑,竟是挑起了两代人的恩怨。
看着明泊落寞的身影渐渐远去,道虚真人不禁心想,此子身负血仇,却能遵守约定,倒是个难得的好汉。
“师傅。”素月忽然轻盈盈地叫了声。
明心真人听了,微微一笑,便要朝徒儿走去。却见素月眼睛一闭,瘫倒在地面上,独留下白渊剑不住抖动。
不知不觉中,已是比试之后的第三日了。那日素月忽然晕倒,只因强行施展天影神剑诀,消耗大量心神,道虚真人替她运功调息,休养了一日便好了。至于傅凡,明心真人则将他领至松蕴阁,以阴阳五气道为他疗伤。要知祖师萧琳创下这门功夫时,借鉴了诸多古籍医书,萧琳以为,人为道术之根本,人体之中,更是蕴含了天地运行之道,如五脏暗合五行,四经十二从应对四时十二月,是以道术应是遵循人之道。遂创下的这门“阴阳五气道”,反倒有不少疗伤之功效。
傅凡的伤本不严重,只因在山谷墓堆之中,偶然得了上古奇兽魂龙遗留的眼珠,因缘巧合之下又吸了古墓之中无数的远古残魂,一时间体内阴气大盛,才落下这等病情。好在魂龙与残魂之力虽强,却非傅凡所有,两者只是共同占据了傅凡的身躯,终究只是外物。明心真人不知其因,但以偌大法力将其压制,傅凡登时不再受这阴寒之苦。
然则这两物留在傅凡体内,终究是个隐患,早晚有一天,二者会反客为主,将傅凡的魂魄吞噬,占据这个身体。这却是后话了。
这日,明心真人携着傅凡出了松蕴阁,在朴申殿与道虚真人相见。傅凡大病初愈,浑身充满了劲头,而明心真人耗损了大量修为,稍显憔悴之色。
“有劳师妹了。”道虚真人感激说道。
“无妨,举手之劳罢了,师兄借剑之恩,才教人感激。”说着手持白渊剑,还与道虚真人。
道虚真人接过白渊剑,又说:“咦,怎么不见素月这孩子?”
明心真人说:“山下有事,派她下山去了。”
傅凡一进朴申殿,便在找寻素月的身影,听此一说,不禁有些失望。
道虚真人却说:“啊,可真不巧,日前见她受了伤,我这里有一门功法,可助她早日复原。本想当面传了她,想不到竟又下山去了。”
明心真人笑道:“师兄劳心了,素月的伤早已好了,这次下山,也只是跑跑腿而已。”
道虚真人点点头,说:“叨扰多日,这便告辞了。”
明心真人也不多留,说:“师兄请了。”
待道虚真人与傅凡走出朴申殿,道虚真人眉头一皱,原来是明心真人以密语传话:
“师兄,我有一事相询。”
“师妹请说。”
“师兄,我这几日细细想来,心中忽有一个念头,不知对与不对。师兄,傅凡这孩子,可是那对夫妇之子?”
道虚真人走在路上,忽然朗声说道:“罪孽深重,偿不清,还不尽。”说着大步而行,好不潇洒。这话自然是对朴申殿中的明心真人说的,傅凡走在身边,却以为师傅是触景生情,随口一言。
师徒二人走下山来,又到了那迎客亭处。几日前,二人上山来时,傅凡还是重病在身,如今却已是大病痊愈,道虚真人感慨万千,不由地步入亭中。
傅凡见那石椅上残留着些许凝固的血迹,以为是当日明泊负伤下山,在此小坐了片刻。不禁说道:“师傅,我们山海门是不是太欺负人家了。”人家自然是指明泊了。
道虚真人点点头,说:“这场争端,青松道人丢了性命,又失了君珥神剑,明泊又负伤而去,确实对他们不公。”
道虚真人又说:“若你是明心真人,又会如何做?”
傅凡想起这场争端的来由经过,茫然道:“这件事,双方都有过错,说不清谁对谁错,若我是明心真人,怕也是一般结果。”
道虚真人微笑道:“成败得失,原不应作计较。我有个方外之交,他曾说《金刚经》中有四句偈语,乃是佛家眼中世界: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傅凡听了,喃喃道:这世上之事,当真全是梦幻泡影吗。不禁又想起明泊那落寞的背影,心中一阵难过。
不多时,师徒二人又走到了解剑石边上,道虚真人祭出白渊剑,只见剑身熠熠生辉,发出一阵阵柔和的光芒,不似比斗之时的霸道之气。傅凡心想,白渊剑终究是神物,剑随人心,真是神奇。
傅凡此时浑身是劲,迫不及待地跳上白渊剑,道虚真人微微一笑,也迈了上去。掐了个法诀,白渊剑载着两人,往远方飞去。